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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祭祖

唐诡同人

深秋的皇陵,黄叶铺满了青石甬道,风过处,带起一阵萧瑟的沙沙声,更添几分凄清。卢凌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役服,正握着一把比他还高的竹扫帚,一下一下,机械地清扫着永无止境的落叶。他的动作有些迟缓,那双曾经在御前抚琴、斟酒时被赞为“玉笋”的手,如今布满细小的伤口和粗糙的茧子,指节也因为常年接触冷水和粗活而微微变形,泛着不健康的红。

周围是同样沉默干活的杂役,没人多看谁一眼,死寂笼罩着这片埋葬着李唐荣耀与纷争的土地。他被贬到这里,已经三年了。三年,足以磨平许多棱角,冷却许多热血,也让他从那个曾经因母亲太平公主之事而牵连获罪、一度心高气傲的青年,变成了如今这个近乎麻木的陵园杂役。母亲的影子,皇帝的恩宠,长安的繁华,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一阵急促而杂沓的脚步声打破了陵园的寂静。管事太监连滚带爬地在前引路,一群身着绛紫色官袍、气度森严的宦官簇拥着一位身着深紫色绣蟒袍、面色白净却眼神锐利的老者走了进来。卢凌风认得,那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内侍,权势滔天的大太监。

所有杂役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匍匐在地,头深深埋下,大气不敢出。卢凌风也随着众人跪下,将头抵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心中却莫名地泛起一丝微澜。大太监的到来,往往意味着宫中的重大动向。

大太监站定,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跪伏在地的众人,尖细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陵前响起:“都听好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后日将亲临皇陵,祭拜先祖,为期五日。尔等需将皇陵内外,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给咱家打扫得纤尘不染!若有半分差池,仔细你们的皮!”

管事太监磕头如捣蒜,连声保证。大太监又详细吩咐了各处需要注意的细节,从神道、享殿、配殿到祭器、帷幔,事无巨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心上。吩咐完毕,大太监在一众宦官的簇拥下,又风一般地离去,留下惶惶不安的管事和一群更加沉默的杂役。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皇陵如同上了发条,所有人都在疯狂地洒扫、擦拭、整理。卢凌风也被分派了更多的活计,双手在冷水和粗糙抹布的双重折磨下,更是红肿不堪。他默默地干着,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曾经将他拥在怀中,赞他“风姿特秀”的帝王。他会来吗?见到自己这般模样,又会如何?

祭祖的日子终于到了。天还未亮,整个皇陵已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卤簿仪仗,旌旗伞盖,浩浩荡荡,从远处蜿蜒而来。鼓乐声庄严肃穆,由远及近。皇帝皇帝与皇后王氏,身着庄严的祭服,在文武百官和宫廷侍卫的簇拥下,缓缓步入皇陵。

所有陵园官员、侍卫、杂役,按品级跪在神道两侧,迎候圣驾。卢凌风作为最低等的杂役,跪在队伍的最末尾,几乎要隐入道旁的柏树林中。他将头埋得极低,只能看到一双双精美的靴子和高贵的衣摆从眼前缓缓移动,鼻尖萦绕着龙涎香与名贵香料混合的、久违的皇家气息。

他的心在胸腔里擂鼓,既希望被看见,又害怕被看见。复杂的情绪撕扯着他,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帝后的銮驾即将从他面前经过时,那明黄色的身影却微微一顿。一个低沉而熟悉,却比记忆中更添几分威严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卢凌风耳中:“末尾那个,抬起头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的官员内侍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末尾那个卑微的杂役。

卢凌风浑身一颤,依言缓缓抬起头。三年了,他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张曾经夜夜相对的面孔。皇帝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宇间帝王的威仪更重,眼神深邃如古井,让人看不出情绪。他身侧的皇后,凤冠霞帔,容貌端丽,目光落在卢凌风身上时,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淡漠,尤其在看到他粗糙的双手和卑微的姿态时,那抹淡漠里更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皇帝打量了他片刻,目光在他粗糙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是你。起来吧,前头带路。”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惊讶,平静得仿佛他只是个偶然遇到的、还算眼熟的下人。卢凌风心中五味杂陈,依言站起身,因为跪得久了,腿脚有些发麻,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他立刻稳住,低着头,走到帝后侧前方,开始引路。

他的后背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幸灾乐祸的。他只能挺直脊梁,尽力维持着平稳的步伐,走向早已准备停当的临时寝殿——紧邻享殿的一处最为轩敞洁净的殿宇。

皇帝停下脚步,目光投向殿宇及周围,皇帝嘴角扯动一下,听不出喜怒“三年的时间这皇陵……你倒是打理得整齐”这话听似平常,甚至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卢凌风只是把头低的更低“此乃罪臣分内之事”皇帝不在多言。

帝后进入殿内,需要更换更为轻便但依旧庄重的常服,以便稍事休息后进行正式的祭拜。出乎所有人意料,皇帝挥退了正要上前伺候的宫女,目光再次落在垂手侍立在门边的卢凌风身上。“你,进来伺候。”皇后微微蹙了蹙眉,但并未出声。卢凌风心头巨震,只能应了一声“是”,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了进去。

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陈设简单却极尽精致。他跪到皇帝面前,深吸一口气,伸出那双布满薄茧的手,开始为皇帝解下繁复的祭服。距离如此之近,他能闻到皇帝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气,能看到他衣领上精细的龙纹刺绣。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长久不从事这样精细的工作而显得有些笨拙,解扣子时甚至微微颤抖。

皇帝垂眸看着他忙碌的手,那上面新增的伤痕和粗糙的皮肤与记忆中柔腻的触感截然不同。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他伺候。卢凌风能感觉到那目光如有实质,让他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替皇帝换好了常服,他又转向皇后。皇后伸开手臂,姿态优雅却带着疏离。卢凌风更加小心翼翼,动作轻缓得近乎虔诚,生怕冒犯了凤仪。皇后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伺候完毕,帝后落座饮茶。卢凌风垂手退到一旁,感觉自己像是个多余的摆设。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茶盖轻碰杯沿的细微声响。片刻后,司礼太监前来禀报,吉时已到,请陛下与娘娘移驾享殿,行初献礼。帝后起身,卢凌风依旧跟在侧后方,随着人流走向香烟缭绕的享殿。庄重的礼乐再次响起,钟磬齐鸣,气氛肃穆到了极点。

享殿内,列祖列宗的牌位森然排列,烛火通明,祭品丰洁。主祭的礼官唱喏,引导着祭拜的流程。宗室亲王、随行重臣皆按品级肃立于殿内两侧,神情恭谨,鸦雀无声。皇帝与皇后身着繁复庄重的祭服,立于最前方。依礼上香、奠帛、献酒,一举一动,皆符合法度,彰显着皇家的威仪与孝思。

而卢凌风,则被安置在了帝后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这个位置极其尴尬,既非参与祭祀的宗亲臣工,也非普通侍奉的宦官宫人。他穿着一身与这庄严场合格格不入的破旧青布衣,垂首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突兀的、不和谐的污点。他从未做过这些。无论是从前作为金尊玉贵的小公爷,还是后来作为征战沙场的将军,抑或是那段不堪回首的“男宠”岁月,他都未曾接触过祭祀礼仪中这些细致繁琐的侍奉工作。如何递送祭品,何时奉上香烛,怎样传递酒樽……每一步都有严格的规制和顺序。

仪式开始。赞礼官高亢悠长的唱诵声在殿内回荡。

第一项,奉香。

内侍将点燃的三炷长香恭敬递到皇帝面前。按照流程,此刻应由近侍接过,再转呈皇帝。大太监的目光扫向卢凌风,带着无声的指令。卢凌风僵硬地上前半步,伸出手。他的动作带着明显的迟滞和生疏,指尖甚至在触碰到那光滑的香杆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接过香,转身呈递给皇帝。整个过程,他低垂着眼,不敢看皇帝,也不敢看那袅袅升起的青烟,仿佛那烟雾会灼伤他的眼睛。

皇帝面无表情地接过,高举,叩拜,插入香炉。整个过程流畅自然,并未看卢凌风一眼。然而,就在卢凌风微微松了口气,准备退回原位时,皇帝眼角的余光,如同最冰冷的刀锋,极快地、极其凌厉地扫过他刚才接香时微微颤抖过的手指,最终定格在他低垂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惶然的侧脸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言语,却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压迫感。里面清晰地传递着不悦、警告,与一种“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冰冷审视。卢凌风只觉得那一眼如同实质的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猛地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所有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僵硬的刻板。

接下来的流程,对他而言更是煎熬。

奉帛时,他险些将盛放丝帛的金盘打翻;献酒时,他递送酒樽的角度略显偏差;甚至当皇后需要净手时,他奉上湿巾的动作都显得笨拙而迟缓。

每一次细微的失误,每一次生疏的举动,都能感觉到那道来自皇帝的、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虽然没有再瞪视,但那无声的压力,却比直接的责骂更令人窒息。他就像是一个被强行塞进精密齿轮中的异物,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格不入,每一次存在都在破坏着这庄严仪式的和谐。

唯有那个穿着青布衣、动作生涩的身影,在这片庄严肃穆之中,划出了一道无声的、血淋淋的伤口。

祭祖的仪式依旧庄严肃穆地进行下去,仿佛刚才那段不和谐的插曲从未发生。卢凌风僵立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个被遗忘的、多余的影子。皇后那声“粗鄙不堪”和皇帝那沉默的注视,交替在他脑海中回响。一种比贬谪皇陵干苦役更深的绝望和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原本心中尚存的一丝微弱的火苗,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隆重的祭祖大典终于按照既定的仪轨,圆满完成了。钟磬余音袅袅,缭绕在庄严肃穆的享殿内外。百官与内侍们井然有序地退场,虽然无人敢交头接耳,但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依旧像无形的针,刺在僵立原地的卢凌风身上。

他仿佛被钉在了冰冷的金砖地上,那三炷摔碎的线香,似乎也摔碎了他仅存的一点尊严和幻想。皇后那句“粗鄙不堪,亵渎先祖”的冰冷评价,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而陛下那沉默的一瞥,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心寒,那是一种彻底的、无视的放弃。

直到殿内的人几乎散尽,只剩下几个收拾祭器的小太监,卢凌风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机械地、深一脚浅一脚地随着人流往外走。他被安排回帝后寝殿外围负责一些简单的值守,这或许是管事太监揣摩圣意(哪怕是已然消失的圣意)的最后一点“优待”。

然而,折磨并未结束。帝后要在皇陵驻跸五日,这五日间的起居用度,虽主要由随行的宫人内侍负责,但皇帝却似乎“格外开恩”,并未让卢凌风这个“熟人”闲着。

晨起, 他需在天未亮时,便守在帝后寝殿院外,等候传唤,有时是递送洗漱的温水(水温需不冷不热,恰到好处),有时是传递一份并不紧急的文书。他站在清晨凛冽的寒风中,看着殿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自己却如同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墩。

用膳时, 他虽不必再如宫中那般近身布菜,却被命令在膳厅外廊下侍立。里面是珍馐美馔的香气与帝后偶尔低语的温馨(哪怕是表象),外面是他一身旧衣,腹中空空,听着自己肠胃因那粗粝早餐早已消化殆尽而发出的细微鸣响。

午后, 帝后或许会在修缮过的亭台中品茗小憩,他则被指派去擦拭亭子周围本就洁净的石栏,或是清扫那刚落下的、几乎看不见的几片松针。动作需轻缓,不能惊扰圣驾,却又必须在帝后视线所及之处,像一个随时提醒着失败与屈辱的活摆设。

夜晚, 当祭拜的庄重与白日的“闲暇”过去,皇帝有时会召他入殿。并非侍寝。而是让他跪在冰冷的外间地板上,为在内间歇息的帝后守夜。隔着厚重的帷幔,他听不到里面任何的声息,只能看到内间烛火透过帘隙投在地上的、模糊摇曳的光晕。

身体的疲惫与疼痛尚可忍耐,最难熬的是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折磨。皇帝的每一个眼神,皇后那看似无意却带着距离的一瞥,周围宫人内侍那或同情或轻蔑的目光,都像细密的针,不断刺穿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这五日,对他而言,仿佛比在皇陵独自度过的三年还要漫长。每一刻,都是对意志极限的考验。

终于,在第五日的傍晚,持续的高度紧张、身体劳顿与精神压力交织之下,当他在完成一次并无必要的庭院洒扫后,正欲退下,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手中提着的半桶清水“哐当”一声脱手坠落,溅湿了他本就单薄的裤脚和一片地面。

他勉强用手扶住旁边冰冷的廊柱,才没有当场瘫软下去。脸色在暮色中苍白得吓人,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附近的侍卫和内侍都看了过来,眼神惊疑不定。帝后恰好刚从附近经过,准备返回寝殿用晚膳。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入了皇帝眼中。

皇帝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卢凌风那副摇摇欲坠、狼狈不堪的模样上,看着他被水浸湿的裤脚和苍白如纸的脸。皇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那眼神里,并没有关切,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耐久度般的冷漠。

他没有询问,没有斥责,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对着身旁的大太监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没用的东西。抬下去,让他回自己屋里待着,莫要在此碍眼。”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处理一件破损的器具。说完,他便携着皇后,径直离开了,再也没有多看卢凌风一眼。

两名内侍上前,面无表情地架起几乎失去所有力气的卢凌风,拖着他,朝着那间远离此处的、属于他的陋室走去。卢凌风闭着眼,任由他们拖行,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沉浮。是啊,他如今,可不就是一件连侍奉祭拜、洒扫庭院都会出错的……没用的东西么?

銮驾终于起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神道远去,旌旗仪仗消失在皇陵的尽头,留下漫天尘土和重新归于死寂的陵园。

皇陵的风,依旧萧瑟地吹着,带不起他眼中丝毫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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