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雨在深夜落下，敲打着临时据点锈迹斑斑的窗棂，发出细密而单调的声响。宋义被收押，“天谴者”的仪式被打破，陈伯也被控制，表面上看，案件已了。但那种如影随形的、来自更深黑暗的窥视感，并未随着嫌犯落网而消散。
秦风坐在桌前，面前摊着的是纽约五行案的所有卷宗复印件，以及曼谷案的一些关键照片。苏沫在里间休息，白天的惊心动魄让她难得露出了倦容。野田昊二已经带着他的人飞回东京，走前留下一句“下次有棘手的案子，记得付费找我”。Kiko也回了香港，只在CRIMASTER上给他留了个搞怪的“下次再玩”的表情。
世界似乎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只有秦风知道，有些轨道一旦交错，便再也回不去了。
他摩挲着手腕上的托帕石，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宋义关于“净化”的供述，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天谴者”（或者其背后的存在），究竟看到了一个怎样需要被“净化”的世界？而他秦风，在这个存在的眼里，又算是什么？一个意外？一个工具？还是一个……需要被观察的样本？
就在他思绪越飘越远时，桌面上那个一直安静如常、属于他自己的普通手机，屏幕忽然自主亮了起来。
没有来电显示，没有信息提示。
屏幕中央，只有一个巨大的、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字母——Q。
与上次在CRIMASTER里见到的那个符号一模一样，但这次，它直接出现在了他的私人手机上。这意味着什么？他的个人通讯，对Q而言也形同虚设？
秦风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和极致的警惕。他没有试图关掉手机或拔掉电池（那可能毫无意义），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燃烧的符号。
几秒钟后，符号下方浮现出一行新的白色文字，不再是上次那种充满挑衅的问句，而是一种平静的、近乎陈述的语调：
“纽约的舞台，比曼谷有趣一些。”
秦风盯着这行字，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上蜷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应，他在等。
果然，第二行字接着浮现：
“你抓住了影子，沾沾自喜。但光，照出影子的源头了吗？”
他在嘲讽。嘲讽他们只抓到了宋义和陈伯这些执行层面的“影子”，却没能触及真正的光源——那个制定“净化”规则的存在。
秦风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他知道，一旦开始对话，就可能踏入对方更深的节奏。但他无法忍受这种单方面的、居高临下的评判。
他敲下回复，努力让措辞显得冷静：
“你是指你自己吗，Q？”
发送。
屏幕上的幽蓝火焰跳动了一下，仿佛在笑。
“我？我只是一个观众。偶尔，也是编剧。” Q的回复很快。
观众？编剧？他把自己从“演员”的身份中摘了出去，显得更加超然，也更加危险。
“宋义口中的‘净化’，是你的剧本？” 秦风追问。
这次停顿了几秒。
“剧本有很多种。‘净化’只是其中一种比较……直白的演绎。你喜欢这个主题吗，秦风？关于清除冗余，纠正错误，让一切回归它‘应有’的秩序？”
Q在试探他！在试探他对“完美犯罪”、对“秩序”的理解边界！
秦风感到背脊发凉。Q不仅知道他做了什么，似乎还想知道他怎么想。
“那不是秩序，是谋杀。” 秦风坚定地回复。
“谋杀？当法律无力，当正义沉睡，当污秽自行繁衍……谁来定义‘清除’与‘谋杀’的界限？” Q的回复带着一种冰冷的哲学思辨，“你难道不曾想过，用一种超越现有规则的方式，去实现某种……更终极的正义？”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秦风内心某个从未对任何人敞开过的锁孔。他确实想过，在报考刑警学院时，在那句“想完成一次完美犯罪”的宣言里。但此刻被Q以这种方式提起，只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被冒犯和被看穿的恶心。
“你想拉我入伙？” 秦风直接挑明。
幽蓝的火焰符号似乎变得更加炽烈。
“入伙？不。我们不需要‘伙’。” Q的回复带着一种绝对的傲慢，“我们只是在观察，哪些种子，有可能在现有的腐土中，长出不一样的植物。你是一颗有趣的种子，秦风。你身边的‘变量’（苏沫）让这颗种子产生了更难以预测的变化。这很有趣。”
变量？苏沫？Q果然在重点关注苏沫！
秦风的呼吸骤然急促，他立刻回复：
“你想对她做什么？”
“取决于她是什么，以及……她会选择成为什么。” Q的回答暧昧而充满威胁，“保护好你的‘变量’，秦风。脆弱的实验品，容易被意外损坏。”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秦风的怒火和恐惧。他对着屏幕低吼出声，尽管知道对方可能听不见：“你、你到底是谁？！”
屏幕上的文字消失了，幽蓝色的Q符号也开始逐渐淡去。但在完全消失前，最后一行小字浮现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意味：
“当你想明白颂帕工坊外那张照片里的人到底在做什么时，或许，我们会有第三次对话。记住，看得见的线索指向过去，真正的答案，藏在未来的‘动机’里。”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恢复了原本的锁屏界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秦风剧烈的心跳和手心的冷汗，证明着那短暂而惊心动魄的交锋真实发生过。
Q第二次出现了。这一次，他不再只是抛出谜题挑衅，而是更深入地介入了秦风的思维，甚至明确地将苏沫标记为“变量”和“实验品”。他像是一个躲在幕后的操盘手，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按照某种他设定的规则挣扎、碰撞。
而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再次将曼谷未解的谜题与未来联系起来。
颂帕工坊外的模糊人影……未来的动机……
秦风靠在椅背上，感觉无比疲惫，却又有一股冰冷的火焰在心底燃烧。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名为Q的存在，牢牢地锁定在了视野之内。
而保护苏沫，查明Q的真相，这两件事，从未如此紧密而急迫地交织在一起。
窗外的雨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窥探的眼睛在低语。纽约的篇章似乎结束了，但一场横跨全球、贯穿过去与未来的无形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秦风拿起苏沫送的那本蓝色笔记本，翻开空白的一页，用笔重重地写下两个字：
“Q”
“变量”
然后，在这两个词之间，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和一个坚定的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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