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南疆使团入京，随行人员中果然有墨离。麟德殿内灯火通明，接风宴正到酣处。
萧静昀坐在皇帝左下首的席位上，面前金丝楠木案几上摆满珍馐：驼峰熊掌、鲥鱼松茸，皆是难得一见的贡品。他却没什么胃口，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只是捧着一盏热茶，小口啜饮。
"萧相怎么不动筷？莫非不喜与我等粗鄙之人同席？"墨离突然凑近，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萧静昀抬眼，唇角勾起一抹礼节性的微笑："墨离先生说笑了。本相只是占了些暑气，胃口不佳而已。"
"原来如此。"墨离做出一副恍然状，却仍举着酒杯不放，"那酒总该喝一杯吧？我南疆的酒最是消暑开胃。这杯雪涧香是用雪山上的药材酿的，我敬萧相一杯。"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萧静昀垂眸看着面前被斟满的酒杯，清澈的酒液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知道这杯酒推不掉——南疆虽是小国，但使臣当众敬酒，代表的是一国颜面。
"先生盛情，本相却之不恭。"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先是清凉，随即化作一道火线直坠胃中。萧静昀面色不变，指尖却猛地掐住了掌心。那杯酒像一块烧红的炭，在他虚弱的胃里翻搅，瞬间激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好！萧相爽快！"墨离拍手笑道，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萧静昀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后背已经渗出冷汗。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上腹，试图缓解那阵绞痛。
墨离待要再敬，坐在上首的宇文靖，目光扫过萧静昀微微发白的唇色，突然开口道："南疆歌舞可有新编？朕记得上次那支《雪域飞鹰》颇有看头。"
这话成功转移了众人注意力。乐师们赶紧奏起南疆乐曲，舞姬鱼贯而入。萧静昀感激地看了皇帝一眼，却见宇文靖正冷冷盯着墨离，眼神阴鸷得可怕。
宴会又持续了一个时辰。萧静昀端坐在席上，背挺得笔直，只有额角不断滑落的冷汗泄露了他的痛苦。那杯酒在他胃里发酵成一场风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疼痛。
当宇文靖终于宣布宴席结束时，萧静昀几乎是瞬间垮下了挺直的脊背。他勉强起身行礼，强撑着目送最后一位使臣退出大殿，终于支撑不住，伏在了案几上。
"萧静昀？"
宇文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萧静昀想回应，却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的手死死抵在上腹，指节都泛了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鹤。
"让朕看看。"宇文靖一把将他捞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不由分说地拉开他按在胃部的手。
“呃……”手被强行拉开的瞬间，失去按压的胃脘爆发出一阵剧痛，萧静昀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整个人都弓了起来。
宇文靖连忙换上自己温热的手掌，覆上他冰冷的胃脘，掌心下的器官硬得像块石头，还在剧烈痉挛。宇文靖眉头紧锁，用掌心轻轻按揉起来："一杯酒就成这样？让你不吃东西就喝酒。"
萧静昀疼得说不出话，只是靠在皇帝怀里微微发抖。宇文靖的按摩起初让他更加不适，但随着力道变得柔和，那阵绞痛总算缓解了一些。他额头抵在皇帝肩上，冷汗打湿了玄色龙袍。
"宣御医。"宇文靖对殿外喝道，手上动作未停。
萧静昀突然抓住皇帝的衣袖，声音虚弱："...想吐..."
宇文靖迅速抄起案上的空盏递到他唇边。萧静昀弯下腰，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一些酸水和那杯酒——他今日几乎没吃东西。
宇文靖此时也舍不得再拿话呛他，只心疼的轻拍着他的背，“酒水吐出来就好了。”
萧静昀脱力的倒回宇文靖怀里喘息着，就在宇文靖以为他好一些了时，他猛地身体一颤，“哇”的一口鲜血猛地呕在宇文靖的衣襟上。
殷红的血渍在明黄的衣料上洇开，像一朵妖异的花。萧静昀怔怔看着那抹红色，似乎也被吓到了。他抬头想道歉，却见宇文靖脸色煞白，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
"御医！"皇帝的声音都变了调。
萧静昀想说自己没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蜷缩在宇文靖怀里，意识开始模糊。恍惚中，有人将他打横抱起，急促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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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中，御医们手忙脚乱地准备药材。萧静昀被安置在软榻上，疼得蜷缩成一团止不住的呻吟。宇文靖坐在榻边，一手搂抱着他，一手仍按在他胃部轻轻揉着。
"陛下..."张御医战战兢兢地捧来一碗药，"这是止血清胃的方子..."
宇文靖接过药碗，亲自试了温度，才扶起萧静昀："把药喝了。"
药汁苦涩难当，萧静昀皱着眉小口吞咽。那液体一入胃，就激起一阵翻江倒海的不适和剧烈的疼痛。他死死抓住宇文靖的手臂，喉结艰难地滚动着，试图压下呕吐的冲动。
"忍一忍。"宇文靖低声哄道，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臂，"药效发作就好了。"
萧静昀点点头，然而片刻后他却突然推开皇帝俯到床边，刚喝下的药汁混着血丝全数呕出，紧接着又是一口鲜血，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御医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必须让丞相把药喝下去。"
宇文靖将人重新搂进怀里，颤抖着手去擦萧静昀唇边的血渍，声音里满是心疼，“乖，再喝一碗。”
第二碗药下肚，萧静昀已经虚弱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靠在宇文靖怀里，任人摆布。药汁在胃里翻腾，但总算没有再被呕出。御医见状立刻上前，细长的银针扎入穴位，助药力快速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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