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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宋莹把决定告诉了儿子林栋哲。

林栋哲听完，没有丝毫哭闹，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好，妈，你跟爸去吧。放心，我会乖乖的。”

看着儿子超乎年龄的懂事，宋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暖。她走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既然你这么说了，爸跟妈就信你。你一直说想考清华北大，那就好好读。广州的学习进度和氛围跟这里不一样，我们打听了，那边竞争更激烈，但机会也更多。只要你肯努力，妈相信你。”

“知道了，妈。”林栋哲重重地点了点头，把母亲的叮嘱牢牢记在心里。

做出最终决定后，在离开苏州的前一天，宋莹给陈璇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阿璇，我们决定走了。”

电话那头的陈璇轻笑起来，声音里满是真诚的祝福：“那我就提前祝你们在那边一切顺利，大展宏图。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帮忙。”

“不用啦，”宋莹的语气带着一丝轻快和前所未有的自信，“我们两个都是大人了，能应付。你现在大二学业忙，别为我们分心。”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聊起了别的：“对了，珊珊那孩子现在在上海复旦，读的师范，将来想当大学老师呢。”

“那很好啊，”陈璇由衷地赞叹，“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这是好事。”

“是啊，”宋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随即又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不像张阿妹，现在可是愁白了头。”

她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还不是为了小敏的工作。她之前算计得好好的，以为棉纺厂还能‘子女顶替’，求爷爷告奶奶地想让小敏进吴建国的班。结果呢？时代变了，这规矩前不久就废了！现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棉纺厂进不去，托人介绍了几个活儿，小敏干两天就嫌累跑了，可把张阿妹给气的！”

电话那头的陈璇听着，也不禁笑了。这或许就是命运，有人固步自封，最终被时代抛弃；有人勇敢迈出一步，却可能就此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电话那头，宋莹的声音又带上了几分笑意：“还有小军，你也知道，他之前吵着要当兵，现在又改主意了，说想去当医生。”

“哦？改了？”陈璇有些意外。

“是啊，”宋莹笑着说，“他说，他想去当军医。”

陈璇闻言，也忍不住笑了：“看来，终究还是没逃过一个‘军’字啊。”

“谁说不是呢，”宋莹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性还没定，以后指不定又会改成什么。不过，当医生也挺好的，在医院里，稳定。”

“是啊，只要是他自己选的路，就好。”陈璇由衷地说道。

聊完家常，陈璇还是那句：“阿姨，到了广州，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好，好，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宋莹满心感激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陈璇的思绪从苏州拉回到了北京。她在北京的分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从广西调过来的老员工们也渐渐安顿下来。有人选择举家搬迁，在这座城市扎根；也有人只是来帮忙，待新人上手后便要回到故土。而陈璇自己，也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快节奏，一年到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广西待上两个月。

时光飞逝，转眼陈璇已是大三，毕业论文和各种琐事让她忙得团团转。

解雨臣看着她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看你这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我总感觉，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陈璇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调侃道：“放心，下一个肯定是你。不过说真的，你这高中天天挂名，考试才露个面，真不去校园里体验一下？你要是想去，公司和家里的事我帮你看着，合同我先过，搞不定的再给你。”

解雨臣闻言，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有你替我体验就够了。”他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疼，声音也放柔了，“看你这么累，我都替你心累。”

二月红偶尔会来解家小住，看看孩子们。解雨臣不用去学校，每日在家自学，倒是能时常陪伴左右。陈璇则不然，每天学校、公司两头跑，忙得像个陀螺。偶尔得空，她便会去贺月红那里蹭顿饭，感受一下久违的家庭温暖。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二月红心疼不已，总会叮嘱厨房：“给陈璇炖一碗燕窝，她太辛苦了，得好好补补。”

厨房里的人闻言，总是恭敬地应一声：“知道了，二爷。”

一日，解雨臣看着陈璇又在灯下熬夜，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还有个大四吗？怎么大三就开始忙成这样了？”

陈璇头也不抬地解释道：“你不懂，大四基本就没课了。我学的是经济，课程安排得早，大三下学期就得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大四上学期就要提交、答辩，然后就毕业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也没打算读硕士，早点毕业，早点全身心投入工作。”

解雨臣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只是默默地给她的杯子里续满了热水。

另一边，关于顾一野那位受伤班长的事，陈璇也已妥善处理。

班长的伤虽然恢复得不错，但后续的康复训练依旧漫长。陈璇看过他的全部报告后，心里便有了数——他的身体状况，恐怕再也无法胜任安保那种高强度的工作了。即便公司愿意招他进来，那份辛苦他也未必能承受。

思来想去，陈璇为他安排了一个相对清闲的后勤岗位。工资不算顶尖，但也足够生活，五险一金齐全，待遇优厚。

她把这个安排告诉了顾一野，顾一野听后，沉默了许久，最终感激地说道：“可以，这已经很好了。总比让他回到家乡，连个像样的工作机会都没有的强。”

陈璇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给了一个英雄继续体面生活的尊严。

顾一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对了，他的住房问题，你们这边有安排吗？”

“我们会提供一笔住房补贴，”陈璇坦言，“但只是小头，大头还得他自己想办法。”

“我明白了。”顾一野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的起薪是不高，”陈璇打断了他，语气平静而肯定，“但只要他干得久，薪资肯定会涨。而且说实话，这个待遇，已经比外面同等清闲的岗位高出不少了。”

“我明白，谢谢你，阿璇。”顾一野的声音里满是感激。

“等他整个康复疗程结束，就让他来公司报到吧，我会提前跟人事部打招呼。”陈璇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好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陈璇顿了顿，轻声问道，“他……应该不会有战后应激反应吧？”

“嗯，之前部队里已经安排过心理疏导了，情况还算稳定。”顾一野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那就好。”陈璇松了口气。

顾一野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说出了最沉重的那部分：“他有妻子，孩子刚出生，还有一个老母亲要照顾。他拿到这份工作，恐怕会立刻把全家都接到北京来。”

陈璇闻言，也沉默了。她知道，这份看似体面的工作，要撑起一个五口之家，依然沉重。

“这份工资，够他养家糊口了。”她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既是安慰顾一野，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我还是那句话，这份薪水已经很可观了，尤其是对于一个相对清闲的岗位来说。”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当然，如果他后续有什么不适应，或者觉得压力太大……”她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那我也真的没办法了。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知道，我知道。”顾一野连忙说道，他完全理解陈璇的难处，“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

挂了电话，顾一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心里清楚，陈璇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她是一个商人，却没有丝毫商人的冷漠，反而给予了他的战友最需要的尊严和体面。这份情，他记下了。

他想了想，还是拨通了陈璇的电话，补充道：“对了，他打算去广西。”

“广西？”陈璇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可以，广西的房价确实比北京低得多，生活压力会小很多。”

“是啊。”顾一野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不过，如果让我给建议，”陈璇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充满了她一贯的逻辑和远见，“我肯定建议他来北京。虽然房价和生活成本高，买房需要多拼几年，但这里的平台、资源和教育机会，是广西给不了的。为了孩子的将来，短期的辛苦是值得的。”

电话那头的顾一野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他已经决定了。”

“那就好。”陈璇没有再劝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尊重，“路是他自己选的，只要他觉得值得，就好。”她顿了顿，爽快地结束了对话，“好了，那就先这样吧。等他康复结束，你再联系我。”

“好。”顾一野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陈璇说的都对。但他也同样理解战友的选择，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或许安稳和平静，才是他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