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火车哐当哐当的声响刚起，陈璇拎着那枚没吃完的野果，一脚踏进车厢就皱了皱眉——上回苏州那趟，人挤人不说，座位硬得硌骨头，她硬生生熬了一路，到地方时浑身都透着乏。可这次一进来，眼前的景象却不一样了。

他们的座位靠着窗，而对面那一排，竟空无一人。黑瞎子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个苹果，见她进来，立刻冲她挤了挤眼睛：“怎么样，璇，这次的待遇够意思吧？”

陈璇扫了眼空着的那排座位，又看了看黑瞎子那副“快夸我”的模样，没多问，只丢下一句“我睡觉”，就径直走过去。她把布包往角落一放，九爪钩贴身藏好，干脆利落地躺下——那一排三个座位拼起来，竟真能凑出个临时的小床铺，比上次舒服太多。

张起灵在旁边的座位坐下，目光落在陈璇身上，见她很快就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才转头看向黑瞎子，声音轻轻的：“这样子，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黑瞎子咬了口苹果，含糊不清地笑，“反正钱又不是我出的。四爷特意吩咐的，上回咱们从广西来苏州，听说璇蔫得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心疼坏了，特意交代这次把对面位置全买下，让她能好好歇着。”他耸耸肩，“再说了，旅途这么长，让她多睡会儿，总比到了北京没精神强。”

张起灵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就那么坐着，一手搭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偶尔余光扫过陈璇，见她睡得安稳，便又移开视线。黑瞎子则没个安分，一会儿掏出本书翻两页，一会儿又凑到张起灵旁边叨叨两句，可不知怎的，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了些，没敢吵醒她。

这一路，陈璇的日子过得简单又舒坦。上车睡，等饿了就醒过来——黑瞎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些糕点和卤味，张起灵也会递过一瓶温水。她吃完，抹抹嘴，要么靠在窗边看会儿风景，要么就跟着张起灵在车厢里走两圈，活动活动筋骨。车厢里人来人往，有人好奇地打量他们这排空着的座位，黑瞎子总能用几句插科打诨给挡回去，倒也清净。

等走累了，陈璇回到座位上，倒头又能睡着。她似乎总有睡不完的觉，或许是之前在学校攒下的疲惫，或许是知道有身边两人在，便彻底放下了心防，睡得格外沉。

直到火车广播里传来即将到站的提示，黑瞎子才伸手轻轻推了推她：“醒醒，璇，到北京了。”

陈璇慢悠悠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股松快劲儿。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黑瞎子，嘴角难得扬起一抹明朗的笑：“这一次舒坦了。”她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真切的赞许，“嘿嘿，表扬你哦，这次不错。”

黑瞎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道：“那必须的！下次再出门，包在我身上，保准让你睡得比在家还香！”

张起灵已经拎起了陈璇的布包，站在车厢门口等他们，闻言，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暖意。火车缓缓停稳，车门打开，外面的风裹挟着北京独有的气息涌进来，带着点陌生，却又隐隐透着股山雨欲来的张力。

刚踏入那座青砖灰瓦的院落，廊下站着的几个精悍汉子就齐齐抬眼，目光落在陈璇身上时，瞬间收起了周身的凌厉，齐声喊道：“大小姐！”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撞在庭院的青砖上，嗡嗡作响。

陈璇笑着走上前，抬手冲他们拱了拱，语气熟稔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爽朗：“好久不见呐，各位叔叔、哥哥们。”

“可不是好久不见！”为首的一个高个汉子率先开口，脸上带着笑意，“在苏州那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委屈？”陈璇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笑，“还好，谁敢欺负我，揍回去就是了。”

“说得好！”一道赞许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纷纷侧身让开一条路。一个身着黑色短打、眉眼间带着几分陈皮影子的青年走了出来，看着陈璇，眼底满是认可，“不愧是师傅的外孙女，这股子劲头，跟师傅年轻时一模一样。”

陈璇见了他，脸上的笑意更真了些：“师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青年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看来在苏州也没闲着，身手没落下。”

寒暄两句，众人便引着他们往内院走。穿过两道月亮门，就到了陈皮的住处。推门进去时，陈皮正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摩挲着一个紫砂壶，见他们进来，抬眸看向陈璇，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

“外公，好久不见。”陈璇走上前，声音放轻了些。

陈皮放下紫砂壶，起身拉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指尖触到她胳膊上紧实的肌肉，才缓缓点头：“好久不见。”他的目光掠过身后的黑瞎子和张起灵，语气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你们出去吧，该干嘛干嘛，这段时间先好好休息。”

“好嘞，四爷。”黑瞎子嬉皮笑脸地应着，冲陈璇挤了挤眼睛，又拉了把没说话的张起灵，转身就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陈皮拉着陈璇在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开门见山：“在苏州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学校的课业，还有吴家那点事。”

陈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把学堂的事简略说了说，末了才提起张阿妹：“……也就是张阿妹，之前总爱找珊珊和小军的麻烦，被我教训了一顿，安分了些。可我总觉得，我在的时候她不敢，等我一走，恐怕还会作妖。”

陈皮听着，忽然笑了，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丫头，可以啊，活学活用，九爪钩的功夫没白练。那张阿妹，脑子本就不清醒，仗着几分小聪明就想欺软怕硬，挨顿教训是应该的。”

“可我不在，珊珊性子软，未必能护住自己和小军。”陈璇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顾虑。

陈皮抬眸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告诫，又有几分放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路是自己选的，本事是自己练的，你能护他们一时，护不了一世。她若真有骨气，自会学着强硬；若没有，旁人再帮，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