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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暗影之巢

盲魇

踏入洞穴外的黑暗,林默仿佛瞬间被剥离了熟悉的世界。风声消失了,连脚下碎石摩擦的声音也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收。三名夜影族人行走在他前方,他们的步伐轻盈而诡异,如同滑行,没有留下任何足迹,身影在浓稠的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林默集中精神,左眼的“净光之瞳”在黑暗中散发出微不可察的乳白光晕。在他的能量视野中,前方的夜影族人不再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糊轮廓,而是三个稳定而内敛的、呈现出深邃暗灰色的能量核心。他们散发出的波动与废土上常见的污秽能量截然不同,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带着某种秩序感的“暗影”特质,如同深潭之水,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难以测度的力量。

他们没有交谈,只是沉默地引领着方向。林默能感觉到,他们并非直线前进,而是遵循着某种复杂的、契合着地脉能量流动的路径,时而迂回,时而骤然转向,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林默之前未曾察觉到的、散发着微弱但危险能量波动的区域——那是“牧羊人”布设的隐藏感应器,若非影石的预警和夜影族的引领,他很可能已经触发警报。

行走大约一个小时后,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扭曲金属和坍塌混凝土构成的废墟山。这里曾经似乎是一个大型交通枢纽,如今只剩下残破的骨架。夜影族人在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被厚重铁锈覆盖的倾斜墙体前停了下来。

为首的夜影族人伸出手,那包裹在深灰色布料中的手指在锈蚀的墙面上看似随意地按了几下。没有机关转动的声音,没有光芒闪烁,但那面墙体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深洞口。一股混合着古老尘埃、湿冷岩石以及某种……类似檀木与金属冷却后混合的奇异气息,从洞口内涌出。

“跟上。”夜影族人简短地说了一句,率先步入黑暗。

林默没有犹豫,紧随其后。阿雅和鹰担忧的目光仿佛还烙印在背上,但他知道,退缩意味着永远无法揭开谜团。

洞口在他身后无声闭合,彻底隔绝了外界。眼前并非一片漆黑。通道两侧的岩壁上,镶嵌着一种发出微弱幽蓝色光芒的苔藓类植物,它们提供的光线不足以照亮前路,却勾勒出通道的大致轮廓,营造出一种神秘而静谧的氛围。空气清凉,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洁净感,与外界的污浊截然不同。林默能感觉到,这里的污染浓度极低,甚至比他的洞穴基地在白玉根茎领域笼罩下还要干净。

通道向下蜿蜒,越来越深。岩壁逐渐变得光滑,呈现出人工开凿的痕迹,上面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和雕刻。林默的“净光之瞳”扫过这些古老的印记,心脏猛地一跳!

那些壁画的内容,与他从核心遗产中获得的碎片信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颗蔚蓝的、环绕星环的星球——“盖亚”!看到了如同翡翠般遍布星球的、散发着光辉的藤蔓森林——“净光藤”的原始形态!看到了从天外坠落的、散发着不祥紫黑色光芒的流星——“源质”的降临!看到了全球植被疯长、能量失控、生态崩坏的景象!也看到了……巨大的银色环带从星球轨道展开,投下覆盖全球的、剥夺视觉的光幕——“盲视”协议的启动!

而这些壁画的视角,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来自……地下!来自阴影之中!壁画中,无数模糊的、如同影子般的人形生物,在灾难降临前便已存在于地底,他们观察着地表的一切,在“盲视”启动后,他们成为了少数保留了部分“感知”的存在,在黑暗中默默记录着历史的变迁!

“你们……从‘盲魇’之前就存在?”林默忍不住出声问道,声音在幽深的通道中回荡。

前方的夜影族人脚步未停,只有那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影,亘古存在。光与影,本是盖亚的双生子。‘盲视’剥夺了光,却让影……变得更加清晰。”

双生子?林默心中巨震。难道“净光”与“暗影”,并非对立,而是星球生态位的一体两面?是维持盖亚平衡的两种基础力量?

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展现在林默眼前。

这里并非简单的洞穴,而是一个……地下的微型生态穹顶!穹顶之高,肉眼难以望及顶端,隐约有如同星光般的微弱光源在极高处闪烁。脚下是松软湿润的土壤,生长着各种散发着幽蓝或淡紫色光芒的奇特真菌和低矮植物,它们构成了主要的光源。有清澈的地下溪流潺潺流过,水汽氤氲。空气清新得让人难以置信。

而在穹顶之下,依着岩壁,建造着无数错落有致的、用某种暗色石材和木材搭建的房屋,风格古朴而奇特,与地表任何文明的建筑都迥然不同。一些同样包裹在深灰色布料中的夜影族人,在房屋间、在发光植物丛中悄无声息地行走、劳作,他们的动作舒缓而精准,整个聚落弥漫着一种古老、宁静而又充满生命力的氛围。

这里就是“暗影之巢”。一个在末日废土之下,悄然运转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避难所与文明遗迹。

林默的左眼能“看”到,整个巢穴被一层极其庞大而稳定的暗影能量场所笼罩,这能量场不仅完美地屏蔽了外界的探测,似乎还在缓慢地汲取着地脉的能量,维持着这片地下净土的运转。

“很惊讶吗?”为首的夜影族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第一次主动掀开了他的兜帽。

兜帽下,并非林默预想中的人类面孔。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带着大理石般纹路的深灰色,耳朵尖细,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是纯粹的、如同黑曜石般的椭圆竖瞳,在周围幽蓝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冷静而智慧的光芒。他的面容带着一种非人的、却又符合某种自然韵律的俊美,年龄难以估量。

“我们是影族,盖亚的古老眷族之一。”他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灰眸’。”

林默压下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林默。”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如你所见,一个……意外的产物。”

灰眸的竖瞳凝视着林默的左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其内部流转的星云秩序。“不是意外。是必然。在光与暗的平衡被彻底打破,盖亚陷入沉睡之际,总会有新的变量出现,试图修复倾斜的天平。你的眼睛,是‘光’在绝望中播下的种子,而你的到来,是‘影’在长夜中看到的……一丝微光。”

他的话语带着古老的韵律和不容置疑的笃定。

“跟我来,”灰眸重新戴上兜帽,“长老要见你。他会告诉你,关于盟约,关于‘暗潮’,关于你们必须面对的……真正敌人。”

他引领着林默,穿过静谧的聚落,走向巢穴最深处,一座依偎着巨大发光真菌丛的、更加宏伟的石质建筑。

林默跟随着,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思索。夜影族,影族,古老的眷族,光与影的双生子……这些信息正在彻底重塑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牧羊人”和“星球动力”,或许,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真正的博弈,在更深、更古老的层面,早已开始。

而他,这簇偶然点燃的“星火”,似乎在不经意间,被卷入了这场关乎星球命运的、光与影的宏大棋局之中。

暗影之巢,不仅是一个避难所,更是一个藏着无数秘密与答案的……古老图书馆。而他现在,正要翻开那尘封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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