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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强且辛苦的奶奶

碎语流年

我记忆中奶奶的脸庞是带着岁月温痕的朴素模样:脸颊肤色偏暗沉,裹着自然的生活色调,眼角堆叠着细密的鱼尾纹,顺着眼尾轻轻向鬓角蔓延,眼下也有浅浅的纹路,衬得眼神更显柔和松弛。

她的眉毛颜色浅淡,是花白的灰黑色,眉形偏细,顺着眉骨自然舒展;鼻梁不算高挺,鼻头圆润,鼻翼轻张着;嘴唇微启,唇色偏淡,嘴角两侧的法令纹清晰可见,顺着脸颊轻垂,却没带出疏离感,反而裹着一种日常的平和。

整张脸的皮肤带着自然的松弛感,没有修饰的痕迹,每一道纹路里都透着生活的烟火气,看着亲切又温和。

她坐在一把简易的木椅上,身体微微向画面左侧倾斜,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手肘轻抵在腿上,姿态显得有些收敛。她的头发是花白的灰银色,发丝短而整齐,贴在耳后,露出带着岁月痕迹的脸颊——肤色偏暗,眼角和嘴角有自然的皱纹,嘴唇微张,像是刚说完话或正准备开口。

穿着上,叠穿了多层衣物:最外层是一件酒红色的棉马甲,面料有轻微的褶皱,领口是立起的厚棉边,能看到内里同色系的花纹棉衣——棉衣是细密的红黑格纹图案,袖口处露出一截深绿色的内搭袖口,增加了穿搭的层次感。下身搭配的是黑色的紧身长裤,裤型简单利落。

奶奶出生于十九世纪30年代一个很贫瘠的山村。对于奶奶我可以说她的一生很苦很苦。奶奶出生后几年因家贫养不起便送给爷爷当童养媳。我从没有听奶奶讲过爷爷的父母,只知道奶奶在爷爷家生活了到十几岁的年龄就和爷爷结婚了。婚后奶奶分别育有6个孩子,三个女孩三个儿子。其中有一个因各种原因夭折了,没有算上去。

在爸爸三岁的时候爷爷因胃癌晚期无钱无药可救,便在某一天去世了。留下来奶奶和一大家子孤苦伶仃的继续过活。奶奶大字不识,一介女子生存本就不易又加上一大家子更加是雪上加霜。

奶奶年轻时经常上山砍柴,割路基,摘干松子作为烧火做饭的媒介。由于爷爷过世,家中孩子年幼,奶奶一个人扛起重重的担子。白天帮人干活,太阳还没下山便去上山干活。家里人口太多了,口粮不足,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奶奶拿着碗在村子里一家一家的要米,即使这样还是不够口粮……,听姑姑说,直到大伯父稍年长了些去当兵了,二伯父和村里人去外面打工,大姑姑嫁人了日子才好过了一点点。

在我记忆里奶奶每天都是忙碌操劳,从没有休息的一刻,她的汗水时刻留下。早上天不亮便起来起火烧饭,饭后洗衣喂鸡锄草种地,中午饭后又下地干活,上山割路基以及去捡柴火,晚上缝衣服,做家务,准备明天干活的工具……

奶奶的腰时刻被生活的重担压着,从笔直的腰到现在弯着的腰,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奶奶很不幸中风了,当时大伯父早已退伍成家立业了,也已经有了孙子孙女。一大家子都在商量着,最终大家一致认为奶奶轮流在三个儿子家照顾,每人照顾三个月,依此类推。

我其实对奶奶又爱又恨,恨她重男轻女。小时候家里无论有什么好吃的都是藏着给孙子吃,我们这些孙女是碰不得的。可是奶奶又在我困难无助时帮助我,也会照顾我,倘若十分的爱里,孙子有六分,孙女只能给四分。

我初三时奶奶病情恶化,本就因中风腿脚不便后更是瘫痪在床。我记得有一次回到老家,我和妹妹在外屋睡觉。家里的狗子夜晚一直叫,可能是夜晚村里人在屋门口那条河里电鱼引起狗子的叫声。当时我很害怕,以为有贼要伤害家人,便打开房门。为了以防万一,我把唯一的房门钥匙放在妹妹枕头下自己关门出去查看情况。结果发现是电鱼的,转头想回房休息,奈何妹妹睡觉太沉了,根本听不见我敲门呐喊的声音。正当我又冷又怕的时候,隔壁屋内传来奶奶的声音。奶奶叫我进房间,我进去后奶奶安慰我不要怕。奶奶一遍一遍的讲述着她的人生事迹,屋内灯火通明,我在奶奶旁边玩着手影不亦说乎。大多的话语其实我也没有听明白,奶奶提起的一些人我都不知道,他们大都已在奶奶人生过程中老去了……。就这样我听着奶奶续续的唠叨中,渐渐的进去梦乡。隔天醒来发现奶奶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我,我不知道奶奶在想什么?或许是在发呆,也或者是在想些其它的。奶奶疲惫的眼神看着我,周边眼睑青青的,估计是没有睡着吧!手掌上有些蚊子血,我走下床看到蚊香还挂在蚊架上,只是火没点着,猜想不会是奶奶夜里帮我打蚊子一晚上没睡吧!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已经数不清了。在我儿时奶奶总是天不亮的去买猪肉,煮给我们吃。生病背我去医院看病,被人欺负护着我……,这些是我儿时的温馨。可能是我心比较狭隘或者说比较看重奶奶,对于奶奶的重男轻女行为我很反感,当然也不只是一小部分让我反感。

奶奶最后的那几年过的特别痛苦,由于长时间疾病的折磨,她脑子时常不清醒。见着人就打,连父母伯父们姑姑们也是。直到2021年的一天,奶奶在大伯父家连夜送回老家,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奶奶被大伯父儿子抱回家后,奶奶神色很不好。眼睛一动不动的,身边的人叫她,她也不回答,爸爸泪眼模糊的喊着妈妈,缓了很久奶奶眼睛才聚焦看到我们这些子孙。奶奶说不了话,瘫痪动不了,只是流着泪。

送回来老家后来了很多亲戚,这期间我们三家轮流照顾奶奶,守着奶奶。轮到我们守着的时候我由于身体不好先去休息。在梦中看到奶奶躺在客厅的草席上,边上围着白色蚊帐……,我迷迷糊糊的听到客厅有声音,便起床出去客厅看看。看到二伯父流着泪拿着干草在地上铺,心头有种不好的感觉,打算进奶奶房间看看。爸爸过来把我关进房内,说不用去看了,奶奶走了……之后的那两三天便是奶奶最后人间的日子,也是一生的句号。

奶奶走后,我总在某个瞬间突然愣住——清晨煮面条时会下意识多打一个鸡蛋,转身想喊她趁热吃,却只看见餐桌旁空着的木椅;

我开始学着做她教过的腌萝卜,按她的法子放糖、撒盐、密封陶罐,可总调不出记忆里的酸甜;路过村口的大榕树,会想起她曾牵着我的手在树下等车去赶集,如今风一吹,树叶瓣落在肩头,却再没人弯腰替我拂去。

原来她早已把自己藏进了我的生活肌理:我学会了像她那样把剩菜仔细打包,学会了煮饭菜,学会了在睡前检查门窗——这些她当年反复叮嘱的小事,如今都成了我对抗思念的习惯。有时深夜回家,看着屋门口里的灯一盏盏亮起,会突然想起小时候晚归,她总在门口留着一盏昏黄的灯,说“灯亮着,你就不怕黑”。

现在我也开始给家里留灯,只是那盏灯再也照不进她的房间。但我知道,她没真正离开——她在我煮饭菜的热气里,在我学着温柔对待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悄悄陪着我,从童年走到成年,从依赖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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