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充满悬念与压迫感的扣篮背影”这一方向后,林沐兮却陷入了新的瓶颈。草图上的线条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不够生动,缺乏那种能从纸上跃然而出的生命力。闭门造车终究有极限,她决定去源头寻找灵感——篮球场。
下午放学后,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篮球场上人影攒动,奔跑、跳跃、呼喊、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蓬勃的朝气。林沐兮找了个相对僻静、视野又好的角落,支起画板,拿出速写本,目光在场上搜寻着。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个醒目的身影。
沈逸辰穿着红色的篮球背心,正在场上奔跑。与平日里的冷峻沉默不同,球场上的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眼神锐利,动作流畅而充满爆发力。指挥队友跑位时的简洁手势,突破防守时的迅猛变向,以及高高跃起投篮时身体绷紧的弧线……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林沐兮的笔尖开始在纸上飞快地舞动。她不再纠结于细节,而是捕捉那些瞬间的动态:起跳时脚踝的发力,传球时手腕的抖动,防守时专注的眼神。她画下他额角滑落的汗珠,画下他进球后与队友击掌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那笑意很浅,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但林沐兮捕捉到了。她忽然意识到,这座冰山并非全无温度,只是他的热情和专注,似乎全都倾注在了这片方寸之地的球场上。
就在她沉浸于捕捉动态时,一个失控的篮球猛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呼啸而来!速度极快,带着风声!
林沐兮吓得僵住,根本来不及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红色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横向冲出,如同瞬间启动的屏障,精准地拦截在篮球的飞行轨迹前。
“啪!”一声清脆的拍击声。
沈逸辰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附近,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凭借出色的反应和判断,抬手就将那颗偏离轨道的篮球稳稳地拍飞出去,化解了这次意外。篮球改变方向,弹向场边无人处。
整个过程发生在几秒之内。他甚至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仿佛刚才那个救险动作只是训练中再平常不过的一部分。他继续投入攻防,没有看向林沐兮,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有额角滑下的一道汗迹,证明他刚才瞬间的爆发。
林沐兮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握着笔的手心有些汗湿。她看着沈逸辰在场上奔跑的背影,心情复杂。他明明看到了危险,出手相助,却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依旧是那副冷冰冰、事不关己的样子。
然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沐兮隐约感觉到,沈逸辰的活动范围,似乎有意无意地,总是离她所在的这个角落不太远。当有其他球员跑动接近她这边时,他会提前出声提醒,或者用身体卡住位置。他什么都没说,却用行动在她周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安全区。
训练接近尾声,队员们陆续开始休息、收拾东西。林沐兮也收拾好画具,准备离开。她抱着画板站起身,一回头,却看见沈逸辰正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瓶没开封的水,目光落在她速写本翻开的那一页上——那上面,正是她刚才捕捉到的,他跃起投篮的瞬间动态速写。
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几缕碎散落在额前,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夕阳的金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让他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几分。
林沐兮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合上本子。被他看到自己画他,总觉得有些尴尬。
沈逸辰却在她动作之前抬起了眼,他的目光从速写移到她的脸上。因为运动,他的眼神不像平时那样冰冷封冻,反而带着一种灼热的、未褪尽的专注。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运动后的燥热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
他没有对她的画作评价一个字,只是抬手,将手中那瓶水递了过来。动作依旧直接,没有什么表情。
沈逸辰“补充水分。”
他的声音因为刚结束运动而带着些许沙哑,比平日更低沉,却似乎少了几分寒意,多了点……属于活人的气息?
林沐兮愣了一下,接过那瓶还带着他掌心余温的水,低声道:
林沐兮“……谢谢。”
沈逸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场边收拾自己的东西,留下一个被夕阳拉得长长的、汗湿的背影。
林沐兮握着那瓶水,看着他的背影融入收拾行装的队友中,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依旧话少,依旧冷淡。但他刚才站在她身后看画时的专注眼神,他递水时那句简短的“补充水分”,以及他在球场上那不动声色的守护……都像一点点微光,试图穿透包裹着他的厚重冰层。
她低头翻开速写本,看着那些充满力量的线条。灵感似乎在这一刻悄然降临。她好像知道,该如何去画那个“充满悬念与压迫感的扣篮背影”了。
不仅要画出力量,或许,还要画出那冰层之下,隐约流动的、不为人知的温度。
林沐兮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甘甜的味道滋润了有些干涩的喉咙。她收起画具,离开球场,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这一次球场之行,她收获的,远不止几张动态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