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法律条文，将他和沈娇娇三年的婚姻，切割得清清楚楚。

甲方：沈娇娇。

乙方：王楚钦。

他盯着那两个并列的名字，心里一阵刺痛。

曾经，这两个名字是刻在戒指内侧的亲密无间。

现在，它们成了对立的两方。

协议内容简单得过分。

财产分割：无。

甲方沈娇娇自愿放弃一切婚内共同财产分割权利。

子女抚养：无。

他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每一条，都是她精心为他铺好的退路。

她把他摘得干干净净，不让他沾染上一丝一毫的麻烦。

她用最体面的方式，判了他无期徒刑。

飞机起飞。

他侧头看向窗外，上海的万家灯火，在他眼中越来越小。

最后，彻底被黑暗吞没。

就像她，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两个小时的航程，他一眼未合。

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天刚蒙蒙亮。

北京的清晨，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他刚打开手机，李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李哥“出VIP通道，我在停车场等你，黑色的埃尔法。”

王楚钦拉了拉帽檐，默不作声地照做。

他一走出通道，就被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一左一右地护着，快步塞进了车里。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镜头。

李哥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脸色铁青。

主管教练也在，坐在他旁边，沉默着，气压低得吓人。

教练“你还知道回来？”

教练终于开了口，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教练“王楚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代表的是国家队！你私自离队，夜会前妻，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你想干什么？！”

王楚钦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教练“说话！”

教练一巴掌拍在前面的椅背上。

王楚钦“是我不对。”

他终于开口。

王楚钦“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他的顺从，反而让教练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李哥见状，赶紧打圆场。

李哥“教练，您消消气。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平息舆论。”

他回头看向王楚钦，语气严肃。

李哥“队里的意思是，你暂时不要露面了。所有采访和商业活动全部暂停。我们会发个声明，就说你因为备战训练过度，身体不适，需要休养。”

王楚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王楚钦“身体不适？”

他轻声重复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王楚钦“是啊，我是病了。”

车子没有回训练基地，而是直接开到了他和沈娇娇在北京的家。

一个高档小区的顶层公寓。

李哥“你先在这里冷静几天。”

李哥把钥匙塞给他，

李哥“别出门，别上网，别跟任何人联系。等风头过去再说。”

王楚钦接过钥匙下了车，没有回头。

身后的车子很快就开走了，像甩掉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站在楼下，抬头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

他不敢上去。

他怕。

怕推开门，面对一个没有了沈娇娇的家。

可他终究，还是得上去。

电梯门打开。

他站在家门口，好几次都没能把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门开了。

玄关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洒下一片冷冽的白光。

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换上拖鞋。

鞋柜里，沈娇娇那双粉色的兔子拖鞋，还好好地摆在那里。

只是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慢慢地走进去。

屋子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她离开前的样子。

沙发上，她追剧时盖的毛毯还随意地搭着。

餐桌上，花瓶里的百合已经枯萎了，花瓣落了一桌。

空气里，再也没有饭菜的香气。

只有尘埃和枯萎植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他一步一步，走的极慢。

他走进厨房。

流理台上，她用了一半的护手霜还放在那里。

冰箱门上，贴着她手写的备忘录。

沈娇娇“周三缴燃气费。”

沈娇娇“记得买你爱喝的酸奶。”

字迹娟秀，一笔一划，都像是刻在他心上。

他拉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瓶孤零零的，过期的酸奶。

他走进卧室。

衣柜里，属于她的那一半，是空的。

梳妆台上，她的瓶瓶罐罐都不见了，只留下几根她掉落的长发。

他捻起一根，放在掌心。

那么轻，却又那么重。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放着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盒子。

是他有一年情人节送她的礼物，她说要用来装最宝贵的东西。

他从来没问过里面装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觉得，那会是自己送她的首饰，或者两人甜蜜的信物。

鬼使神差地，他找到了备用钥匙。

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没有首-饰，没有信物。

只有一张诊断书，已经有些泛黄。

上面有一团小小的阴影。

日期，是他敷衍地说“疼就去医院”的那一天。

诊断书下面，是一双小小的、用毛线织成的婴儿鞋。

白色的，很软，只有他巴掌那么大。

织得很用心，针脚细密。

旁边，还有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

他颤抖着手，打开。

是她写的信，给她预想中未来的孩子。

沈娇娇“宝宝，妈妈今天第一次看到你。你好小啊，像一颗小豆子。”

沈娇娇“爸爸最近训练很忙，很辛苦，所以妈妈没有告诉他。等他打完比赛，我们一起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沈娇娇“妈妈给你织了小鞋子，希望你喜欢。以后，你要陪着妈妈，一起等爸爸回家。”

……

信纸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

王楚钦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拿起那双小小的、柔软的鞋子，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

冰冷的泪水，瞬间濡湿了柔软的毛线。

原来，她不是不委屈。

她只是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她一个人，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他们的未来。

她一个人，又无声无息地承受了失去这个未来的全部痛苦。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可这些痕迹，不再是温暖的回忆。

而是他王楚钦，一条一条，永远也无法洗刷的罪证。

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