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电脑屏幕亮着,邮箱提示音刚刚响起。一封来自老同学的加密邮件正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顶部。
沉渊坐下,输入复杂的密码,下载附件。压缩包里是几段处理过的监控视频和一份简要的分析报告。他点开第一个视频。
画面是酒店地下停车场,角度有些偏,但足够清晰。时间戳跳动。他看到自己的车停在监控范围内。不多时,一个穿着酒店维修工制服、戴着帽子的身影推着清洁车出现在画面边缘。那人动作很快,径直走向他的车,在驾驶座车窗附近停留了不到十秒,身体微微倾斜,似乎用手在车窗边缘或门把手处做了什么小动作,随即迅速推车离开,消失在另一侧的通道。整个过程流畅且刻意避开了正脸。
紧接着,不过二三十秒后,清许的身影出现了。他抱着那个深蓝色的文件夹,脚步有些快,脸上带着一种完成任务般的专注和细微的紧张。他径直走到车边,拉开车门——监控显示,车门在他触碰时就开了——将文件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自己坐进后座,关上门。全程,他的目光没有乱瞟,也没有和任何可能出现的人发生接触。
第二个视频片段,是宴会厅侧面的消防通道口。时间稍早。刘经理那个身材瘦削、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助理出现在画面里,他看了看表,似乎在等人。半分钟后,那个“维修工”从消防通道内走出,两人有极短暂的目光交接,助理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两人若无其事地朝不同方向走开。
报告里还有几张对比截图,分析指出“维修工”的制服不合身,裤腿略短,鞋子也与酒店统一配备的款式有细微差别。
证据不算铁板钉钉,无法直接证明文件就是在那几十秒内被动了手脚,也无法证明就是刘经理一方指使。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极其可能、且符合逻辑的阴谋方向。而清许,在这些画面里,纯粹是一个按吩咐行事、对潜藏暗流毫不知情的少年。
沉渊反复看了几遍视频,尤其是清许抱着文件走向车门那段。少年微微抿着的唇,略显急促却规整的步伐,将文件夹护在胸前的样子……当时在他看来或许是心虚或笨拙,此刻在知晓另一种可能性的背景下,却只显得单薄而无辜。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从四肢百骸弥漫上来,但比疲惫更沉重的,是一种混杂着后怕、荒谬和尖锐自责的情绪。他差一点……不,他已经将那个可能完全无辜的孩子,打入了那样一个境地。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扫过书房冰冷的陈设,最后落在自己紧握的拳头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即使最终证明仍有其他可能性,他对待清许的方式,也已经越过了某种底线。那些冷硬的短信,冷掉的饭菜,门后的死寂,还有……那啃食硬物的细微声响。
他站起身,这一次,动作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决断。他需要做点什么,立刻,马上。不是为了求得原谅——那太遥远,他也不认为自己配——至少,要让情况不再继续朝更坏的方向滑落。
他走到二楼走廊,没有下楼,而是转向了走廊另一头,那间一直空置、但定期有人打扫的、属于清许以前的房间。推开门,房间里整洁却冷清,没有多少个人物品,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书桌上空荡荡的,只有灰尘在灯光下微微浮游。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旧台灯上。那是一盏样式简单的白色台灯,塑料灯罩,有些年头了,但灯泡是好的,光线明亮柔和。清许以前晚上看书时常用。后来他搬去楼下那个“房间”,这盏灯就被留在了这里,因为楼梯间里有他自己那盏更旧的小台灯。
沉渊走过去,拿起那盏台灯。灯座有些凉。他试着按了下开关,灯没亮——电池没电了。他转身出去,在书房找到一盒新的电池,动作有些笨拙但仔细地换好。再按开关,温暖明亮的光线瞬间充盈了床头一角。
他拿着这盏重新亮起的台灯,走下楼。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壁灯,光线昏暗。他放轻脚步,走到楼梯拐角。
那扇门依旧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光亮透出,漆黑一片。他想起清许以前那盏旧台灯,光线本就昏黄如豆,加上那房间位置闭塞,白天都需开灯,晚上更是昏暗得伤眼。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白色台灯放在门外靠墙的地上,正对着门缝。明亮的光线立刻透过门下方的缝隙,投进去一道窄窄的、清晰的光带,驱散了门前一小片浓重的黑暗。这光不算强,但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温暖。
沉渊蹲下身,看着那道光带,又看了看紧闭的门。他想说点什么,比如“灯给你换了亮的”,或者“注意眼睛”,但话语哽在喉咙里,最终只是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没有回书房,而是去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关掉了壁灯。让自己也沉入昏暗里,只有楼梯下那道门缝里漏出的光,像一个沉默的坐标。
凌晨四点,万物沉寂。
楼梯下那个狭小空间里,清许在习惯性的浅眠中醒来。不是因为声响,而是一种生物钟般的、对于清晨打扫和准备早餐的刻入骨髓的责任感。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老旧窗户缝隙透入极微弱的、近乎虚无的晨光。
他摸索着起身,动作牵扯到身上未愈的伤处,带来一阵隐痛,但他早已习惯将这痛楚压抑在沉默里。他摸到门边,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门锁——依旧锁着。他无声地吸了口气,准备像过去七天一样,在绝对的黑暗中开始收拾自己,然后等待。
就在他转身时,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软质的电线,然后是略有些分量的塑料底座。
他顿住,僵硬地低下头。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勉强辨认出,门缝下方,透入了一道不同于往日昏黄光线的、更清晰明亮的光。而那光线的源头……似乎就在门外,紧挨着门缝的地方。
是什么?先生……新的惩罚?试探?
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恐惧的本能让他后退了半步。但连日来的麻木和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又让他停下了后退的脚步。他蹲下身,极其缓慢地、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先触到了冰凉光滑的塑料灯罩,然后是温暖的灯座——灯还开着。
是一盏台灯。他熟悉的,以前放在自己床头的那盏白色台灯。
清许的手指触电般缩回,又再次小心翼翼地触碰。灯光明亮,透过门缝,将他蜷缩在门后的身影轮廓都微微照亮。这光……太亮了。亮得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隐隐刺痛了他习惯黑暗的眼睛。
他维持着蹲踞的姿势,在门内这侧,对着那盏突然出现的、散发着不合时宜暖光的台灯,愣了许久。像一只长期穴居、骤然被探照灯惊扰的小动物,茫然,戒备,还有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
最终,他没有开门,也没有去碰那盏灯。只是就着这比往日明亮许多的光线,沉默而迅速地完成了清晨的收拾。然后,他安静地坐在床边(其实只是一张垫子),等待着,直到估计时间差不多,先生应该尚未起床,他才轻轻拧动门内那个小小的、只能从内部打开通气窗的旋钮(这是这个房间唯一能与外界交换空气的途径,也是他确认外界情况的方式),侧耳倾听。
楼上没有动静。
他这才极其轻缓地打开门锁,门开了一条缝。那盏白色台灯完整地出现在眼前,安静地立在墙边,散发着稳定而明亮的光。灯身上甚至没有什么灰尘,显然是刚刚被擦拭过,换上了新电池。
清许的目光落在灯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抬起头,望向楼梯上方。二楼走廊一片昏暗,书房的门紧闭着,听不到任何声响。
先生放的?为什么?这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却找不到答案,也不敢深想。任何超出既定模式的变化,都让他感到不安。
他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去碰那盏灯。他像往常一样,极其轻巧地侧身出来,反手轻轻带上门,然后,他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打扫客厅、餐厅、厨房,动作轻捷麻利,如同无声的影子。准备早餐,粥在锅里咕嘟着冒出热气,几样清爽的小菜摆好盘。一切就绪后,他照例拿出手机,编辑那条早已烂熟于心的短信:「先生,早餐已备好,请您用餐。」
发送。然后,他迅速退回厨房最里面的角落,将自己隐没在橱柜的阴影里,屏息等待。
楼上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沉稳,向下。接着是餐厅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碗碟轻微的碰撞声,进食的声音。
清许垂着眼,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厨房里只剩下粥锅余温带来的细微声响和他自己极力压抑的呼吸声。
先生吃饭的时间比往日似乎略长了一点点。碗筷被拿起,放下。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出门。
直到大门关闭的声音隐约传来,清许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阴影里挪出来。他走到餐厅,桌上碗碟已空,先生甚至像前几天一样,自己把碗放回了厨房水槽。他默默地收拾,清洗,擦拭。目光偶尔掠过楼梯拐角——那盏白色的台灯,依旧静静地立在原地,那道明亮的光带,依旧固执地透过门缝。
上午十点,所有日常打扫和清洗工作完成。该回到那个“房间”去了,或者,继续躲在厨房的阴影里。
清许站在客厅中央,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投向楼梯下。那盏灯还在。像一个沉默的邀请,又像一个不容忽视的警示。
他迟疑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围裙的边缘。
最终,他迈开了脚步,不是走向厨房,而是走向楼梯拐角。他在那盏灯前停下,蹲下身,仔细看着它。灯光映亮了他低垂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脸上前几日骇人的青紫已经淡去不少,留下些浅黄的痕迹,嘴角结痂的地方也变小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有浓重的阴影。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握住了温热的灯座。很轻,但又似乎有千斤重。
他拿起灯,另一只手推开了那扇低矮的门。明亮的光线立刻涌入那个昏暗闭塞的空间,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晰可见:简陋的床铺,摇摇晃晃的小桌子,散落的书本,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台灯玻璃碎片……还有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清许站在门口,握着灯,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有些眩晕。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慢慢走进去,将台灯小心地放在那张不稳的小桌子上。桌子晃了一下,他连忙扶住。
灯光充满了这个小小的囚室。原来,这里并非完全漆黑,只是那盏旧灯太暗,而位置又太差。现在,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墙上斑驳的痕迹,和他自己在此处生活了这么多年所有简陋痕迹。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门边,看着那扇被自己推开后微微晃动的、单薄的门板。门板因为潮湿有些变形,关不严实,总是留着一道缝。他以前用几张废纸叠起来塞住。现在那些纸团还在地上。
他看了几秒,然后弯腰,捡起那些纸团,扔进角落的小垃圾桶。接着,他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门推上。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最后,门板边缘与门框贴合,虽然依旧有些缝隙,但比用纸团塞着时严实多了。
他走回桌边,在唯一那把旧椅子上坐下。台灯的光线温暖地笼罩着他。他翻开一本摊在桌上的练习册,拿起笔,开始写作业。字迹工整,速度平稳,仿佛只是在某个最普通不过的下午,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
只是偶尔,他会停下笔,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处虚空,像是在聆听楼上的动静,又像是在确认这明亮的光线是否真实。然后,他会再次低下头,继续书写。
这一整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个被台灯照亮的小空间里。光线似乎驱散了一些阴冷,也让他一直紧绷的、处于戒备状态的神经,得到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缓和。虽然困惑和不安依然存在,但这光亮本身,像是一种无声的、含糊的保证,至少……先生目前没有更进一步的惩罚意图。
傍晚,六点五十。熟悉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清许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最后一道汤。听到声音,他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加快速度,关火,盛汤,摆盘。然后,他迅速拿出手机,指尖有些发凉,编辑短信:「先生,晚餐已备好,请您用餐。」
点击发送的瞬间,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丢下手机,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躲回厨房最里面那个熟悉的阴影角落。那里有高高的储物柜遮挡,是最安全的藏身之处。就在他刚要侧身躲进去时,沉稳的脚步声已经踏入了客厅,并且,径直朝着厨房方向而来。
清许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呼吸。
沉渊走进了厨房。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餐厅,而是在厨房门口停下。目光扫过灶台上冒着热气的菜肴,然后,落在了那个僵立在橱柜边、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墙壁里的单薄身影上。
厨房顶灯明亮的光线下,清许垂着头,颈后的骨头清晰可见,肩膀微微瑟缩着。他穿着洗旧的棉质家居服,袖口有些磨损。露出的手腕,细瘦,还能看到一点未完全消退的淡青色痕迹。
沉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胸腔里那股闷滞的感觉又来了,混合着视频带来的冲击,和此刻亲眼所见的、活生生的压抑与恐惧。
他朝清许走近了一步。清许几乎是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出来。”沉渊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只是这意味之下,似乎压抑着别的什么。
清许没动,或者说,他僵住了,无法动弹。
沉渊没有再说第二遍。他直接伸出手,握住了清许的上臂。触手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掌下那截手臂的细瘦,以及骤然变得僵硬的肌肉。
清许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却不敢挣脱。沉渊没有用力拖拽,只是握着,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刻意放缓的力道,将清许从橱柜的阴影里带了出来,引向餐厅。
餐厅灯光明亮,桌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两副碗筷已经摆好——一副在沉渊常坐的主位,一副在紧挨着主位的侧边。这是以往清许偶尔被允许一同用餐时的位置。
沉渊将清许带到侧边的椅子旁,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少年的身体坐得笔直,却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
沉渊自己走到主位坐下。他没有立刻动筷,而是拿起了清许面前那个空碗——正是那个边缘有磕痕的旧碗。
他起身,走到电饭煲旁,打开盖子,米饭的蒸汽氤氲而上。他用饭勺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压实,然后走回桌边,将那只盛得冒尖的饭碗,轻轻放在清许面前。
“吃饭。”他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盯着清许低垂头顶的目光,却复杂难辨。
清许盯着眼前那碗突然出现的、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甚至恐怖的东西。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得更紧,指节泛白。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摇了一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恐惧:“先生……我不饿。”
“不饿?”沉渊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混合着自责、烦躁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东西,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但他立刻控制住了,只是语气变得更加沉硬,带着一种近乎逼迫的意味,“难道你还要像前几天一样,等我吃完,再去厨房就着我的残羹剩饭,蘸那个发硬的馒头?”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猛地刺穿了清许连日来努力维持的麻木和顺从。他猛地抬起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瞳孔骤缩,里面充满了惊骇、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赤裸裸揭穿后的巨大羞耻和难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渊看着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那双盈满震惊与痛苦的眼睛,心头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但他没有移开目光,而是逼视着他,一字一句,声音沉缓,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他问,不是质问,更像是一种确认。
清许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飞快地垂下眼,试图躲开那令人无处遁形的目光,细瘦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轻微耸动。他咬住了下唇,用力到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将喉咙里涌上的哽咽压下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他点了一下头。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动作。
沉渊看着他这副样子,胸口那股滞闷感几乎要爆炸。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放进清许的碗里,压在米饭上。
“以后,”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疲惫,但语气是斩钉截铁的,“一起吃饭。”清许依旧垂着头,没有动,也没有看那碗饭和碗里的菜。
沉渊顿了顿,目光扫过少年苍白瘦削的侧脸和那截细弱的脖颈,又补了一句,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却更加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陆家,还不至于差你这一口饭。”
这句话落在寂静的餐厅里,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它不像安慰,不像承诺,甚至算不上温情。它只是一个陈述,一个关于这个家庭最基本供养能力的陈述。但在此刻,在经历了那场风暴、七天冷遇、以及刚刚被戳破的难堪之后,这句话,连同眼前这碗热气腾腾、被堆得冒尖的米饭,一起构成了一种极其别扭、却又无法忽视的……改变。
清许的睫毛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去碰碗筷。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得没有那么紧了,微微松开了一些,指尖却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