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最终的成绩单，像一片轻薄的刀片，落在了沉渊手中。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老挂钟的秒针走动声。清许站在餐桌旁，垂着眼，等待着早已预知的审判。他甚至能清晰地描摹出哥哥看到“复试：实践操作——末位”那一栏时，眉宇间会凝聚起怎样的风暴。
预想中的咆哮并没有立刻到来。沉渊只是看着那张纸，看了很久。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纸张被捏出清晰的褶皱。这种沉默，比直接的斥责更让人窒息。
终于，他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的钉子，钉在清许身上。“所以，”沉渊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给我的要求，你只能完成一半，是吗？”
他向前走了一步，将成绩单“啪”地一声拍在清许面前的桌面上，指尖重重地点着“末位”那两个刺眼的字。
“笔试有名次？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我要的是名次！是完整的、能拿得出手的结果！不是这种半吊子的东西！初试过了，复试却给我拿个倒数第一回来？清许，你告诉我，你这半个月到底在干什么？敷衍我吗？”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锐利，像鞭子一样抽打过来。“我为你争取这个机会，不是让你去丢人现眼的！别人能做到，为什么你不行？是你脑子不行，还是你根本就没用心？！”
清许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他想解释，想说出学校没有实验室，想说出那些他只在书上见过的仪器……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在哥哥的盛怒面前，任何解释都会被理解为狡辩。
他长时间的沉默，如同往燃烧的怒火上又浇了一瓢油。沉渊猛地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清许。“回话！”他命令道，语气中的失望和愤怒几乎凝成实质，“连解释都不会了？还是你自己也清楚，这就是你无能的结果？”
无能。这两个字像最终的重锤，砸碎了清许心中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他猛地抬起头，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但那里面不是泪水，而是一种被逼到极致后的、近乎绝望的倔强。他看着哥哥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第一次，没有立刻避开视线。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先生，”他叫了一声，然后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他没有解释，没有争辩，只是认下了这“无能”的罪名。但这种认罪，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彻底的放弃。他不再试图去够那个永远也够不到的标准了。
沉渊看着他这副样子，看着他眼中那陌生的、近乎空洞的倔强，胸中的怒火不知为何，突然梗了一下。但他随即把这异样压了下去，脸色依旧铁青。
“失望？”他冷哼一声，转身，不再看清许，“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对你的要求，从来不是让你来对我说‘对不起’的。”他迈步上楼，脚步声沉重而决绝。
清许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桌上那张被拍皱的成绩单。它像一座小小的坟，埋葬了他这两周所有不眠不休的努力，也埋葬了……某些他曾经微弱地期待过的东西。这一次，连那丝如同蛛丝般的改变，似乎也彻底断裂了。空气中，只剩下比以往更加刺骨的清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