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华锦正为明德帝施针。银针在她手中翻飞,刺入穴位的瞬间,明德帝的眉头微微舒展。一旁的萧月离神色凝重,她刚收到洛城军伏击失败的消息,又听闻暗河也折了人手,心中暗忖:这萧瑟还未到天启,就已搅动这么多风浪,他回来之后,这皇宫怕是再也不得安宁了。
另一边的白王府,萧崇正听着手下的汇报,手中的茶杯轻晃却未洒出半滴。“暗河失利,琅琊旧部现身,雪月城还动了千城之令。”手下低声道。萧崇轻笑一声:“越来越有意思了,让他们斗去,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而赤王府内,萧羽摔碎了手中的玉杯,怒斥道:“一群废物!连个萧楚河都拦不住!”他转身对身后的暗影下令,“传我命令,让瑾宣提前动手,务必在萧瑟进城前,解决掉那个碍事的和尚。”
萧瑟一行人稍作休整后继续赶路,白马的步伐愈发沉稳。他望着前方天启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知道,洛城军和暗河只是前哨,真正的交锋,还在那座金碧辉煌却又暗潮汹涌的帝都里。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位身负重伤的和尚,正等着他来解开皇宫深处的又一层迷雾。
天启城门的朱红漆色在暮色中透着沉肃,萧瑟、雷无桀一行人勒马驻足,目光扫过身旁,唯独少了那个永远沉稳可靠的身影。“大师兄怎么还没来?”雷无桀攥着剑柄,语气里满是焦急。司空长风眉头微蹙,沉声道:“唐莲向来稳妥,许是被暗河余孽缠住了,我们先进城稳住局面,他自会赶来汇合。”
众人虽心有牵挂,却也知晓天启城局势紧迫,只得策马入城。可谁也没想到,刚踏入朱雀大街,便见一名雪月城弟子浑身浴血奔来,声音带着哭腔:“不好了!大师兄他……他为了拦住暗河谢七刀,饮下七盏星夜酒强行破境,最后和谢七刀同归于尽了!”
“什么?”雷无桀如遭雷击,猛地翻身下马,踉跄着抓住弟子的衣襟,眼眶瞬间通红,“你胡说!大师兄那么厉害,怎么会……”话未说完,泪水便夺眶而出,满心都是懊悔,“都怪我们!要不是为了护我们进城,大师兄根本不会遇到这种事!是我们拖累了他!”
萧瑟僵在马背上,指尖冰凉,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唐莲临行前的叮嘱:“殿下放心,暗河那边有我,定护你平安归京。”这位雪月城大师兄、天启四守护之玄武,始终如一地守护着他们,如今却传来这般噩耗,他胸口闷得发疼,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一字一句道:“暗河,谢七刀,此仇,我萧楚河必报!”
司空长风望着众人悲痛的模样,长叹一声,眼底满是痛惜;叶若依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心中五味杂陈。整个朱雀大街瞬间被沉重的悲伤笼罩,无人不惋惜这位正直磊落的江湖儿女。
可他们不知,城外十里的破庙中,萧琅华正以琅琊星力为唐莲续脉疗伤。唐莲胸口重创,气息微弱,却已脱离生死险境。“大师兄,”萧琅华轻声道,“眼下天启城暗流涌动,你‘已死’的消息,是保护你也是迷惑敌人的最好办法。等时机成熟,你再归队与大家汇合。”
唐莲艰难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而此刻传遍天启城的死讯,正成为一张无形的网,悄然笼罩在暗河与朝堂势力之上,一场蓄谋已久的反击,已在悲痛的掩护下,悄然酝酿。
夜色如墨,寒风卷起残雪,拂过巍峨的千金台。短短数个时辰,朝中六部尚书尽至,四大豪商联袂而来,文武百官、世家大族、江湖名流,皆云集于此。千金台本为庆功宴之所,今夜却似成了天下风云的汇聚之地,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掩不住那一丝悄然弥漫的肃杀之气。
鼓声三响,琴音幽咽,如泣如诉,自高台深处缓缓流淌而出。萧瑟一袭玄袍,立于石台之巅,衣袂翻飞,目光如渊。他缓缓抬手,指尖轻挑,那覆盖石壁的厚重帷幕应声而落——“奠”字赫然显现,笔力遒劲,如刀刻斧凿,透着一股沉痛与决绝,仿佛将整座天地都压得低沉下来。
众人屏息,寒意自足底直窜脊背。那“奠”字之下,无名无碑,却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萧瑟立于石壁前,轻声道:“唐莲,我来祭你。”
他命人抬上一道豆腐宴——清汤寡水,素碟简朴,与这金碧辉煌的千金台格格不入。可正是这朴素至极的菜肴,却让满堂权贵默然无语。豆腐,是唐莲生前最爱,也是他一生清廉的写照。曾几何时,他们并肩而立,笑谈天下;如今,却只剩一道素宴,祭奠英魂。
喧哗渐歇,宴席两旁分列而立,一方是萧瑟与其亲信,一方是朝中重臣与豪族代表,彼此对峙,气氛凝重如铁,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掀起滔天波澜。
就在此时,钟声骤起,九响齐鸣——天子驾到!
明德帝乘龙辇而至,黄罗伞盖,仪仗森严。他步下高台,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萧瑟身上,又缓缓移向一旁的萧琅华。那一瞬,帝王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震动。
萧琅华身着素衣,眉目清秀,神情恍惚,仿佛置身梦中。她望着明德帝,眼神纯净而懵懂,一如幼时仰望尊长。
明德帝凝视着她,脚步微顿,仿佛被某种久远的记忆击中。她太像了——像极了那个早已逝去的弟弟,萧若风。同样的眉眼,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带着一丝怯意的仰望。
“皇伯伯……”
一声轻唤,如春风拂过冰湖,悄然响起。
萧琅华自己也未察觉,竟脱口而出。那一声“皇伯伯”,轻得几乎被风卷走,却重重砸在明德帝心上。
他身形微颤,眼中泛起复杂之色——有追忆,有痛楚,有愧疚,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温柔。他缓缓伸出手,似想抚一抚她的发,却又在半空停住,终是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