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的车程，在紧张与警惕中度过。
陈默选择的路线极其偏僻，多是穿行于省道、县道甚至崎岖的乡野小路，最大限度地避开了主干道的监控和可能的拦截点。白天赶路，夜晚则入住唐晚晴提前安排好的、位于沿途小城镇的安全屋。这些安全屋位置隐蔽，设施齐全，显然是经过精心布置的网络的一部分，这让陈默对唐晚晴背后的能量有了更深的认识。
苏凌雪也逐渐适应了这种颠簸而充满不确定性的生活。她不再是那个坐在豪华办公室里运筹帷幄的女总裁，而是一个学着在简陋环境中保持体面、在沉默行程中消化恐惧的普通旅人。她与陈默之间的交流不多，但一种无言的默契却在悄然滋生。她学着帮他注意路况，在他长时间驾驶时递上水和食物，甚至开始尝试辨认一些基本的武器装备。陈默则将她的努力看在眼里，偶尔会指点一两句野外注意事项，或是看似随意地聊起某个地方的风土人情，缓解她紧绷的神经。
第四天傍晚，当越野车翻过最后一道山梁，一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壮丽景象豁然展现在眼前。远处，雪峰连绵，如同巨龙脊背，横亘天地之间，散发着亘古苍茫的气息。山脚下，一个由低矮房屋组成的、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小镇，静静地坐落在河谷旁，炊烟袅袅。
导航屏幕上，目的地“尕朵觉”三个字闪烁着。
到了。昆仑的门户。
陈默降低车速，没有立刻进入小镇，而是将车停在镇外一处高地上，拿起高倍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即将踏入的落脚点。
尕朵觉镇很小，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经营着杂货、餐饮和简陋旅馆的店铺。街上行人不多，多是穿着藏袍或厚重户外服的当地人，以及零星几个背着巨大行囊、肤色黝黑的徒步客或登山者。看起来平静而寻常。
但陈默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敏锐地注意到，在镇口那家挂着“扎西旅馆”牌子的二楼窗户后，窗帘的缝隙间，似乎有反光镜片一闪而过。镇子另一头，停着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过于干净的黑色越野车，车里似乎有人。还有几个在街上闲逛的“游客”，他们的步伐和观察习惯，带着明显的军事或安保痕迹。
这个小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有情况？”苏凌雪察觉到陈默的凝重，低声问道。
“嗯。”陈默放下望远镜，“有眼睛。不止一双。”
苏凌雪的心提了起来：“是‘蝮蛇’的人？”
“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陈默眼神冰冷，“看来唐晚晴说得对，他们果然在这里布下了网。”
他并不意外。如果“蝮蛇”的目标真的是昆仑深处的“墟界之门”，那么控制住进入山脉的主要门户，是必然的选择。
“那我们怎么办？还进去吗？”苏凌雪问道。
“进。”陈默果断道，“但不能按照原计划。唐晚晴安排的汇合点可能已经暴露。”
他拿出那个加密存储器，连接上随身携带的加固平板，快速调出唐晚晴提供的详细地图和情报。地图上标注了几个备用的安全点和联络方式。
“我们去这里。”陈默指向地图上位于小镇边缘、靠近河流的一处不起眼的藏式民居图标，“这是唐晚晴留下的备用联络点之一，相对隐蔽。”
他重新发动车子，没有走主路进入小镇，而是沿着一条颠簸的土路，从侧面绕了过去，最终将车停在了一片茂密的红柳丛后，完全隐匿了行踪。
两人背上必要的装备和武器，弃车步行，借着暮色的掩护，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处备用联络点摸去。
那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藏式石砌民居，院墙不高，院子里堆着柴火，挂着经幡，与周围其他民居并无二致。
陈默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带着苏凌雪潜伏在几十米外的一处土坡后，仔细观察了将近二十分钟，确认没有明显的监视和异常后，才打了个手势，两人猫着腰，快速接近院墙。
陈默示意苏凌雪留在墙根阴影处警戒，自己则如同狸猫般翻过院墙，落入院内，落地无声。
院内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陈默贴近窗户，透过缝隙朝里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传统藏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风霜皱纹的老者，正坐在火塘边，手里转动着经筒，嘴里低声念诵着经文。
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藏族老人。
但陈默没有放松警惕。他按照唐晚晴提供的暗号节奏，轻轻叩响了木门。
屋内的诵经声戛然而止。老者警惕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问道：“谁？”
“从江海来的朋友，找阿旺老爹。”陈默沉声回应，这是约定的暗语。
屋内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老者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透过门缝打量着陈默。
“江海来的？有什么事？”老者问道，语气依旧带着戒备。
“唐小姐让我们来的。”陈默说出了关键的名字。
听到“唐小姐”三个字，老者眼中的戒备似乎消散了一些，他缓缓打开门，让出通道：“进来吧。”
陈默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回头对阴影处的苏凌雪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苏凌雪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两人进屋，老者迅速关上门，插上门栓。
屋内陈设简陋，却干净整洁，弥漫着酥油茶和柴火的味道。
“我是阿旺。”老者看着陈默和苏凌雪，目光尤其在苏凌雪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唐小姐已经通知过我，说这几天会有朋友过来。没想到是两位……生面孔。”
他的汉语不算流利，但表达清晰。
“情况有变，原定的汇合点可能不安全了。”陈默直言不讳，“镇上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阿旺老爹点了点头，脸上并无意外之色：“我知道。这几天，镇子上是不太平静，来了些不像游客也不像登山的人。扎西旅馆被他们包下了大半。”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们来这里的事情，很危险。山里……最近也不安宁。”
“山里怎么了？”苏凌雪忍不住问道。
阿旺老爹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敬畏和……怜悯？“神山发怒了。前几天，有几个外来的队伍，想偷偷进入禁地区域，结果……都没回来。有人听到山里传来奇怪的响声，看到不祥的光。”
禁地区域？奇怪的响声？不祥的光？陈默和苏凌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很可能与“蝮蛇”的先遣队伍，或者那所谓的“墟界之门”有关！
“我们需要尽快进山。”陈默对阿旺老爹说道，“需要向导，以及最新的山况信息。”
阿旺老爹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现在进山，太危险了。而且，能带你们去那种地方的向导……不好找。大部分人都害怕触怒山神。”
“钱不是问题。”陈默道。
“不是钱的问题。”阿旺老爹叹了口气，“是命的问题。而且……”他再次看向苏凌雪，眼神更加复杂，“这位姑娘……她身上的气息，很特别。山里的一些‘东西’，可能会被吸引。”
苏凌雪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靠近了陈默。
陈默眼神微凝。阿旺老爹似乎能感觉到苏凌雪身上那所谓的“守护者血脉”气息？这老者，恐怕也不是普通人。
“我们必须进去。”陈默语气坚决，“无论如何，请阿旺老爹帮忙想想办法。”
阿旺老爹沉吟良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好吧。既然唐小姐交代了，我尽力。我知道一个人，他或许敢带你们去。但他脾气很怪，要价也高，而且……他只在天黑后见人。”
“谁？在哪里？”陈默问道。
“他叫多吉，是个……猎人。”阿旺老爹的声音压得更低，“住在镇子最西头，河边的那个孤零零的木屋里。你们去找他，就说是我阿旺介绍的。但他愿不愿意接这活儿，就看你们的运气和……这位姑娘的造化了。”
多吉？猎人？只在天黑后见人？
陈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和地址。看来，要想进入昆仑深处，第一个考验，就是说服这个神秘的猎人多吉。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尕朵觉小镇。远处的昆仑山脉在月光下显现出庞大的黑色轮廓，如同沉睡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在这座小镇的阴影下，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而那个神秘的猎人多吉，又会将他们引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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