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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玄凤莲花扇

寒溪行

风掠过院角的老槐树,筛下细碎的光影,一晃便是数十载。

何子旭早已不是当年剑眉紧蹙的江湖客,鬓角染了霜色,腰背却依旧挺直。他每日晨起耕锄,午后临帖,案上的琴棋书画,被他教得何雨寒样样精通。姑娘褪去了孩童的顽劣,着一身素色布裙,挽着半旧的发髻,拈棋时指尖轻凝,抚琴时眉黛微舒,眸中既有书卷的温润,又藏着几分不自知的清锐,活脱脱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仍常去巷尾——如今已不是破屋,而是文氏母子打理的小小院落。何子旭从未点破她与令狐峰的嬉闹,实则早已知晓那脏瘦的孩童,更与文氏有过数面之缘。文氏的温婉与隐忍,他看在眼里,江湖路远,谁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往,便彼此心照不宣,只在偶遇时,颔首致意,递上一壶自酿的米酒。

令狐峰已长成挺拔少年,眉眼清俊,身姿如竹。他不再是那个结结巴巴的孩童,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唯有看向何雨寒时,眼底才会泛起细碎的光。数十年间,总有一道白衣身影,在深山的雾霭中悄然出现,上官云策从未现身人前,只以隔空传功之法,授他武功。他的轻功已练得出神入化,身影一动,便如清风过林,眨眼间已在数里之外;指尖微凝,内力流转,周身的草木便会应声轻摇,枯叶纷飞,似有无形的力量裹挟其间。

这日午后,何雨寒在院中端坐抚琴,琴声清越,如流水穿石。令狐峰立在院外的老槐树下,指尖轻弹,几片槐叶便悠悠飘落,恰好落在琴案旁。何雨寒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琴声一转,多了几分灵动。

不远处的山岗上,一道白衣身影隐在雾中,霜色鬓发与山岚相融。上官云策望着那两个身影,眸中无波,只指尖轻轻一动,山间的风便顺势吹过,将琴声送得更远。

何子旭坐在檐下,捧着一壶米酒,浅酌一口。目光掠过院内的身影,又望向深山的方向,眼底藏着几分了然。江湖的恩怨,过往的风波,都在这数十年的田园岁月里,化作了指尖的酒香,琴间的清韵,还有少年人眼底的星光。

四月的午后,暖阳漫过迎阁楼的飞檐,金辉碎在青石板上,风里裹着几分料峭凉意,却衬得檐角铜铃的脆响愈发清透。

门“哐当”一声被撞碎,木屑飞溅中,一道黑影踉跄着扑进门内,腰间乾坤袋撞在廊柱上,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黑衣女子身形未稳,已反手拍出一掌,掌风扫过,桌上茶盏尽数翻倒,茶水泼在地上,氤氲开淡淡的白雾。

身后,脚步声如惊雷滚来,五个戴着斗笠的身影接踵而至,玄色衣袍上绣着银线勾勒的虚空纹路,正是虚空门的宗门服饰。每人手中握着一柄唐墨刀,刀身乌黑如漆,泛着冷冽的暗光,刀背刻着细密的云纹,挥動时带着破风的锐响。

“交出玄凤莲花扇,留你全尸!”为首者声音沙哑,斗笠下的目光如冰,唐墨刀直指黑衣女子的咽喉。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身形一晃,避开刀锋,右手扣住乾坤袋的绳结,左手掌风凌厉,直取对方手腕。虚空门弟子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唐墨刀顺势劈下,刀风裹挟着唐墨特有的沉润气息,擦着她的肩头掠过,将身后的木柱劈出一道深痕,木屑纷飞。

其余四人瞬间合围,唐墨刀形成合围之势,刀光如网,将黑衣女子困在中央。黑衣女子脚步灵动,在刀光中辗转腾挪,乾坤袋随动作翻飞,偶尔抬手拍出一掌,逼退近身的敌人。她深知唐墨刀的厉害,刀身坚硬无比,且淬有虚空门特有的寒毒,一旦被划伤,后果不堪设想。

一名虚空门弟子见状,纵身跃起,唐墨刀自上而下劈落,势如破竹。黑衣女子仰头避开,同时指尖弹出一枚银针,直取对方眉心。那弟子慌忙偏头,银针擦着斗笠飞过,钉进横梁里,尾端兀自颤抖。

趁这间隙,黑衣女子身形陡然拔高,脚尖点在横梁上,借力向后掠去,试图冲出包围圈。为首者眼神一沉,低喝一声:“拦住她!”四人同时挥刀,四道刀风交织,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逼退。

唐墨刀的寒光愈发炽盛,黑衣女子左支右绌,肩头不慎被刀风扫中,衣料划破一道口子,寒气瞬间侵入肌肤。她咬了咬牙,猛地将乾坤袋掷向左侧,一名弟子下意识挥刀格挡,乾坤袋撞在刀身上,弹向一旁。

趁众人注意力被乾坤袋吸引,黑衣女子身形如箭,朝着门口冲去。为首者厉声喝道:“追!”五人立刻跟上,唐墨刀挥動的声响在阁楼里回荡,与铜铃的脆响、脚步声交织在一起,透着惊心动魄的杀意。

黑衣女子从迎阁楼里窜出来时,带起的风都裹着血腥味。玄色衣袍被刀风划开三道口子,露在外面的小臂泛着青黑,显然已中了虚空门的寒毒,脚步踉跄却依旧快得惊人,身后五道黑影如影随形,唐墨刀挥出的破风声,在喧闹的大街上劈出一道冷冽的锐响。

大街上正是赶集的热闹时候,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何雨寒正拽着令狐峰的衣袖,停在风筝摊前,指尖点着一只绘着金翅大鹏的风筝,眼里亮得很:“就这个,比上次那只威风多了!”令狐峰刚要掏钱,眼角余光已瞥见一道黑影撞了过来,力道之大,直接将摊位撞得翻倒,竹制的风筝骨架断了好几根,彩纸纷飞,落在地上被踩得稀烂。

“你找死!”令狐峰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少年人本就带着几分少年意气,此刻见心头好被毁,怒火直窜天灵盖。何雨寒更是柳眉倒竖,清脆的嗓音里满是火气,对着那道黑影的背影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会不会走路?”

话音未落,令狐峰身形已凭空消失。此刻动了真怒,内力流转间,身影化作一道清风,瞬间瞬移到黑衣女子身前,抬手便是一掌。这一掌含着少年人的刚猛内力,“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拍在黑衣女子后心,她闷哼一声,身子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腰间的乾坤袋“啪”地掉在地上,布料与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衣女子却顾不上疼,也没察觉乾坤袋遗失,只想着摆脱身后的追兵,咬着牙继续往前冲,寒毒发作的刺痛让她额角渗出冷汗,却连回头的功夫都没有。

五道黑影已然追到,唐墨刀齐齐指向地面,刀身乌黑的寒光映得周围人纷纷后退。何雨寒见状,怒火更盛,上前一步挡在风筝摊前,对着虚空门弟子劈头盖脸就骂:“你们是一伙的?!看看把人家摊子砸的!人跑了你们来赔!今天不赔别想走!”

那为首的虚空门弟子眼神冰寒,扫过何雨寒与令狐峰,沙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无关人等,滚开!”

“无关?”何雨寒冷笑,伸手点着地上散落的风筝残骸,“这摊子是我们要照顾的生意,现在被你们搅得一团糟,还敢说无关?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

令狐峰已站到何雨寒身侧,周身内力悄然运转,少年人的身影挺拔如竹,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他根本没再管那跑远的黑衣女子,只死死盯着眼前的五人,语气冰冷:“要么赔钱,要么吃我一掌!”

话音刚落,一名虚空门弟子已不耐烦,挥刀便朝着令狐峰砍来,刀风沉润,带着刺骨的寒意。令狐峰眼神一凛,侧身避开的同时,掌心内力暴涨,抬手便迎了上去。何雨寒虽不通武功,却也不肯示弱,捡起地上一根断了的风筝骨,朝着那弟子的脚踝狠狠敲去,嘴里依旧骂声不断:“敢动手?没天理了!”

街面上的人越聚越多,三教九流挤作一团,指指点点的声响如蜂群嗡鸣。挑担的货郎撂下担子,摇着蒲扇踮脚张望;绣楼的妇人推开窗棂,手搭凉棚议论纷纷;就连卖糖画的老汉也收了摊子,牵着孩童凑了过来,嘴里念叨着“造孽哟”。

虚空门五人见围观者众,且令狐峰身法诡异、内力沉厚,绝非寻常少年,再纠缠下去恐生变数,反倒坏了夺取玄凤莲花扇的大事。为首者眸中寒光一闪,扫过满地风筝残骸,终是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收了唐墨刀:“今日暂且饶过尔等,再敢多管闲事,定不姑息!”言罢,五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转身,足尖一点便跃过人群,片刻间便消失在巷弄深处,只留下几道破风的锐响。

令狐峰本欲追赶,却被何雨寒一把拉住。“算了算了,”她跺了跺脚,目光落在地上的狼藉,语气仍带着火气,“摊子都砸成这样了,再追下去也讨不回公道,反倒让旁人看了笑话。”少年人虽心有不甘,但见她眉头紧蹙的模样,终是咬了咬牙,收了内力,转身扶起摔在地上的摊主,低声道:“老伯,今日之事是因我们而起,损失我来赔。”

摊主本是满脸心疼,见二人态度诚恳,又忌惮方才那伙人的凶威,只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江湖人行事素来如此,我这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围观者见事已了,没了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街面上的喧闹渐渐平息,只剩满地狼藉与几缕未散的尘土。

何雨寒弯腰收拾地上的风筝碎片,指尖忽然触到一物,软乎乎的裹在布料里。她捡起来一看,那物通体呈青灰色,绣着细密的云纹,收口处系着一根红绳,模样小巧玲珑,倒像是个寻常的香包。“这是谁的?”她扬了扬手中的物件,见无人应答,便随手揣进了布裙口袋,只当是方才混乱中旁人掉落的,想着日后若有人寻来再还回去,此刻满心都是惋惜那只没买成的金翅大鹏风筝,竟未察觉那“香包”入手微凉,隐隐透着一股异样的质感。

令狐峰已付了赔偿银两,见她收拾妥当,便走上前,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别气了,日后我再给你买一只更好的。”何雨寒接过手帕,擦了擦指尖的灰尘,嘴角终是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眸中的火气渐渐消散,只剩几分少年人的娇憨:“这还差不多。”二人并肩离去,檐角的铜铃依旧轻响,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仿佛方才的一场风波,不过是过往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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