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定远侯府，府中下人早已得了消息，虽然府内被查抄的痕迹还未完全清理，但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忙碌。
姜素指挥着人先简单收拾出正厅和几间主屋，让叶羽能坐下喝口热茶，也让疲惫的一家人能暂时安顿。
就在叶羽刚换下那身皱巴巴的朝服，姜素正吩咐厨房准备些清淡饭食时，门房来报，镇西侯百里洛陈过府拜访，这次只他一人。
叶羽“快请。”
百里洛陈大步走进来，身上还是那身常服，脸上却没了在天牢前那份刻意收敛的沉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了决断后的锐利。
两人在略显凌乱却已打扫过的书房坐下，下人上了茶便退下，只留他二人在内。
百里洛陈没绕弯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放下，直接看向叶羽：
百里洛陈“羽弟，我打算离开了。”
叶羽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
叶羽“离开？”
百里洛陈“嗯，离开天启。”
百里洛陈语气肯定，
百里洛陈“举家离开。”
叶羽沉默了片刻，缓缓放下茶碗：
叶羽“因为这次的事？”
百里洛陈“不全是，但这次的事给了我警示。”
百里洛陈目光如炬，声音压低了些对上面那位没了从前的尊重，
百里洛陈“萧重景这次对叶家下手，看似是二皇子构陷，但你我都清楚，没有上头的默许甚至推动，萧燮没那个胆子，也做不到如此周密。”
百里洛陈“这次是你，下一次，未必不会轮到我百里家。功高震主，古来皆然。天启城……已经不是当年我们一起喝酒畅谈的那个天启了。”
百里洛陈顿了顿，语气更沉：
百里洛陈“留在这里，每日提心吊胆，看皇帝脸色，猜帝王心思，保不齐哪天一道旨意下来，就是灭顶之灾。”
百里洛陈“我年纪大了，不怕死，但得为成风、为东君，为百里家上下百口人寻条活路。离开天启，兵权在手，规矩我自己能立一半。回去，守着边关，皇上反而更放心些，至少明面上，他需要我百里家替他镇住西面。”
叶羽听着，没有立刻接话。
书房里只余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百里洛陈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他心中那扇一直不愿完全推开的门。离开天启……这个念头，在天牢里最绝望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到，最先明确说出来的，会是洛陈兄。
叶羽“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叶羽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百里洛陈“快了。”
百里洛陈“等东君过了这个生辰，我就上书。朝中现在风波刚平，皇上为了显示‘宽仁’，不会立刻驳我。我会尽量把事情办得稳妥，不给人留话柄。”
百里洛陈看向叶羽，眼神复杂叶家的情况要比百里家复杂的多，也比百里家筹码要多，但他还是想对自家这个结义兄弟说，
百里洛陈“羽弟，我今天来，除了告诉你这个，也是想问问你……你怎么打算？”
叶羽迎上老哥哥的目光，疲惫的眼中挣扎与思量交织。离开？谈何容易。
半生基业、军中同袍、未竟的抱负……还有，皎皎和若风那孩子的事情……可留下？
经此一事，他还能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地为那位高高在上的“义兄”效忠吗？他能护得住妻儿周全吗？他都是靠着女儿活下来的。
叶羽“我……”
叶羽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叶羽“容我再想想。”
百里洛陈点点头，没有逼他：
百里洛陈“是该好好想想。这不是小事。若真有那么一天……带着弟妹和孩子们过来，虽比不上天启繁华，但护你们一家安稳，我百里洛陈还是做得到的。”
叶羽心头一热，重重抱拳：
叶羽“洛陈兄，多谢！”
百里洛陈摆摆手，站起身：
百里洛陈“行了，你我义兄弟，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我走了，这事……先别声张。”
送走百里洛陈，叶羽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烛火将叶羽有些疲惫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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