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的沉默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烬心里漾开一圈圈危险的涟漪。他哥没有拒绝，这就是默许，是纵容，是他可以继续得寸进尺的信号。
陆烬勾着陆凛手指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尖几乎要嵌进他掌心的肌肤里。他仰着头，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混合着未褪的委屈和重新燃起的、更加炽烈的挑衅。
“不敢吗，哥？”他声音压得更低，气息灼热地拂过陆凛的下颌，“怕在我面前……控制不住？”
这话语里的激将和诱惑，几乎不加掩饰。
陆凛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重了一分。他看着陆烬，看着这张苍白、俊美、却又写满了不顾一切疯狂的脸，看着他眼底那团只为他自己燃烧的、几乎要将他二人一同焚尽的火焰。理智在告诫他远离，但某种更深沉的、被长期压抑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叫嚣着靠近。
他猛地抽回了被陆烬勾住的手。
动作很快，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陆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瞬间掠过一丝错愕和受伤。
但陆凛并没有离开。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病床前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俯视着陆烬，眼神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警告，有克制，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激将法对我没用，陆烬。”陆凛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你现在要做的，是养伤。而不是用这种方式，试探我的底线。”
他伸出手，不是触碰，而是重新替他掖好了刚才因为激动而弄乱的被角，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R国的事，我会处理。‘先生’的尾巴，我会揪出来。”陆凛的目光锁住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而你，在我允许之前，最好安分地待在这里。否则……”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冷的寒芒。
“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让你彻底‘安静’下来。”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比任何斥责都更让陆烬心惊。他毫不怀疑陆凛能做到。他哥有一万种方法让他动弹不得，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
陆烬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旖旎的心思和挑衅的念头，在陆凛这绝对冷静的、带着实质性威胁的目光下，暂时偃旗息鼓。他知道，这次他哥是认真的。那根缰绳，比他想象的要坚固得多。
他乖顺地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不甘和那丝被威胁反而激起的、更隐秘的兴奋。
“知道了。”他闷声应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陆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步履沉稳地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声音隔绝了内外。
陆烬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了几秒，随即，一抹极其冰冷、混合着狠厉与算计的笑容，缓缓爬上了他的嘴角。
安分待着？
怎么可能。
他哥以为抽走了他明面上的刀，就能让他变成无害的家犬？殊不知，疯犬的獠牙，从来不止一副。
他伸手，再次摸向枕下的加密手机。这次，他没有联系「蝮蛇」，而是调出了另一个极少启用的、代号「暗影」的联络通道。
「暗影，启动。目标：陆正宏。监控等级：最高。我要知道他最近所有的通话记录、会面对象、资金异常流动，尤其是……任何与‘海湾项目’或‘先生’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
既然陆凛不让他碰外面的“先生”，那他就从内部开始挖。老爷子越是遮掩，越是证明陆家内部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很可能就是“先生”赖以生存的土壤，甚至是……能反过来制约“先生”的关键。
他要知道父亲在隐瞒什么，要知道二十年前的“海湾项目”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要掌握主动权，而不是被他哥护在身后，被动地等待结果。
信息发送成功。
陆烬放下手机，重新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执拗的狠劲。
缰绳可以套上。
但套上缰绳的野兽，未必不会在黑暗中，磨砺出更锋利的爪牙，等待着反噬的那一刻。
他哥想把他圈养在安全区，独自面对风雨。
那他偏要把这摊水搅得更浑，把他哥也彻底拖下来。
要沉沦，就一起沉沦。
要疯，就一起疯到底。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而一场指向陆家内部、指向父亲陆正宏的暗涌，已由这头被勒紧缰绳的疯犬，悄然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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