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恩的嘴比预想中撬得更快。
「蝮蛇」发来的录音文件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他吐露的信息却足够致命——他不仅确认了“隐士会”办事处是“先生”设在R国的情报中转站，还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加密通讯频道代码，以及“先生”下一次可能用于大规模资金调动的虚拟货币钱包地址。
“他说‘先生’极其谨慎，从不用固定联系方式，每次指令都通过不同渠道单向下达。但他无意间听到过一次办事处负责人与上线的加密通话，提到了‘清算’和‘陆家老宅’。”「蝮蛇」在电话那头补充。
陆烬听着录音，眼神冰冷如手术刀。清算？陆家老宅？看来这只藏在暗处的老鼠，不仅想啃食陆氏，还想把窝都端了。
他把关键信息打包，发给了陆凛。附言只有一句：「哥，老鼠尾巴露出来了。」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病房门被推开。陆凛去而复返，手里没拿任何文件，只是脱去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显然已经收到了信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刚才离开时更沉，像暴风雨前积压的浓云。
他走到床边，没看陆烬递过来的手机屏幕，目光直接落在他脸上，带着审视。
“你逼供了？”陆凛问，声音不高，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他太了解陆烬，为了达到目的，这小子的手段可以有多没下限。
陆烬扯了扯嘴角，没否认，眼神里甚至带着点邀功的狠厉：“用了点小手段。放心，没留痕迹，他很‘配合’。”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陆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是为了陆烬的手段，而是为了他此刻的状态——像一头嗅到血腥味、彻底被激发出凶性的狼犬，兴奋，躁动，亟待撕咬。这种状态很危险，对敌人，也对他自己。
“R国那边，我会让人接手后续。”陆凛开口，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定，“你到此为止。”
陆烬脸上的那点得意瞬间凝固。“什么意思？”他声音冷了下来，“我刚把口子撕开，你就要把我踢开？”
“你做得够多了。”陆凛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剩下的，是集团层面的事，也是我和‘先生’之间的事。”
“放屁！”陆烬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了伤口，脸色白了一瞬，眼神却更加凶狠地钉在陆凛脸上，“他的枪口对着的是我们两个！他妈的‘清算’连陆家老宅都算进去了！你现在告诉我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胸口剧烈起伏，因为愤怒和某种被排除在外的恐慌，眼尾泛起了红。“陆凛，你把我当什么？用完就扔的刀？还是需要被你护在身后的废物？！”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陆凛沉默地看着他爆发，没有打断，直到他吼完，胸膛还在急促起伏，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把你当什么，你不清楚？”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烬。没有了西装的阻隔，他身上那股强大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笼罩下来。
“我把你当陆烬。”陆凛一字一句，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他眼底，“把我弟弟，把我的人。”
“我的人”三个字，像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陆烬心上，让他所有的愤怒和嘶吼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怔怔地看着陆凛，看着他哥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暗流的海。
“正因为你是我的人，”陆凛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更不容动摇的决绝，“我才不能让你继续往前冲。颂恩开口太快，不排除是‘先生’的弃车保帅，甚至可能是故意引我们深入的陷阱。你现在的状态，太容易被他利用。”
他伸出手，不是安抚，而是带着力道，捏住了陆烬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与自己对视。
“听着，”陆凛的眼神近乎冷酷，却又藏着最深切的担忧，“我要你活着，完好无损地活着。而不是为了一时之快，把自己搭进去。明白吗？”
他的指尖用力，捏得陆烬下颌骨微微发疼。这疼痛奇异地混合着陆凛话语里那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像一盆冰水，浇熄了陆烬大部分的怒火，却激起了另一种更深的、更难以言喻的战栗。
他哥在害怕。这个认知像电流一样窜过陆烬的四肢百骸。陆凛在害怕失去他。
陆烬眼底的猩红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委屈、了然和一丝变态满足感的复杂情绪。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沙哑的黏腻：“所以，你是在用你的方式……管着我？”
“是。”陆凛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他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而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被捏得微微发红的地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所以，听话。”
缰绳被猛然勒紧。疯犬被强行拽回了主人的掌控范围。
陆烬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点无奈，更多的却是被彻底驯服般的甘之如饴。
“好啊。”他往后一靠，卸了力道，重新躺回枕头上，眼神却依旧锁着陆凛，“你管着我。那你也得负责到底。”
他抬起没输液的手，勾住陆凛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指尖在他掌心暧昧地划着圈，眼神像带着钩子：“比如……等我好了，怎么补偿我这次‘听话’的损失？”
他又开始试探那根缰绳的弹性，在绝对的服从里，掺杂进他独有的、令人头疼的骚动。
陆凛看着他那副得寸进尺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纵容。他没有抽回手，反而就着他的力道，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补偿？”陆凛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陆烬眼睛一亮，凑近了些，灼热的呼吸几乎要喷在陆凛颈侧，用气声说：“我想……看你失控的样子。”
他想看这座冰山为他彻底崩塌，想看他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他面前碎成齑粉。
陆凛的眸色骤然深浓，里面翻涌的暗流几乎要破冰而出。他盯着陆烬近在咫尺的、写满挑衅和渴望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
但他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沉默着，任由陆烬勾着他的手指，任由那无声的、危险的邀请在两人之间发酵。
疯犬被套上了缰绳。
但牵着缰绳的人似乎并不知道，有些野兽，越是束缚，爆发时的力量就越是毁灭性的。
而他们，都已在这条相互拉扯、相互吞噬的路上，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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