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在陆凛身后轻轻合上，将那片刻的温存与依赖隔绝在内。走廊的灯光冷白，照在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上，将方才在病房里不经意流露的柔软彻底封存。他依旧是那个杀伐果断的陆氏掌舵人。
助理将加密平板递上，上面是技术部刚刚解码的、更为详尽的信息流。
“陆总，我们追踪了陈博士与‘先生’所有的通讯节点，虽然对方反追踪能力极强，但有一个IP段曾短暂出现在东南亚R国。巧合的是，‘隐士会’名下一个慈善基金，上个月刚在R国首都设立办事处。”
陆凛的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过复杂的数据图谱。“不够。我要的是确凿的证据链，能把‘先生’和‘隐士会’钉死的证据。”
“是。另外……”助理顿了顿，声音更低，“我们按您的指示，开始秘密调查‘海湾项目’。但阻力很大，所有公开资料都被清理得很干净，当年的核心参与者，不是移民就是……意外去世了。”
“意外？”陆凛冷哼一声，眼底结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意外”。越是干净，越是证明这潭水又深又脏。
“老爷子那边有什么反应？”
“暂时没有明确动静。但安排在老宅的人回报，老爷子的书房，昨晚亮了一整夜的灯。”
陆凛眼神微沉。父亲果然知情，并且在密切关注，甚至可能……在暗中布局。这是一场父子之间心照不宣的博弈，而赌注，是整个陆氏的未来，或许还包括他和陆烬的安危。
他必须更快，更狠。
“动用我们在R国的所有关系网，查那个办事处，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突破口。”陆凛下令，语气不容置疑，“‘海湾项目’那边，从外围入手，查当时所有竞争对手、合作方，哪怕是已经破产清算的，也要把残骸翻出来。”
“明白。”
助理领命而去。陆凛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盛景。但这繁华之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陆氏，盯着他和病房里的那个人。
他转身，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向里面。
陆烬已经放下了手机，正闭目养神，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紧抿的唇角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陆凛知道，他那不安分的弟弟，绝不会真的乖乖躺着。
果然，几乎是陆凛推门重新走进病房的瞬间，陆烬就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清明一片，毫无睡意。
“哥，”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R国那边，我或许有路子。”
陆凛走到床边，垂眸看他：“什么路子？”
“以前在国外瞎混的时候，认识几个在那边‘做事’的朋友，三教九流，消息比正规渠道灵通。”陆烬说得轻描淡写，但陆凛明白，他所谓的“朋友”，多半是游走在灰色甚至黑色地带的人物。这是他过去刻意规避的陆烬的“另一面”，如今，却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陆凛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反对。他在权衡风险。
“放心，我知道分寸。”陆烬看穿他的顾虑，扯了扯嘴角，“线人联系，不直接插手。保证干干净净，查到的消息，也只给你一个人。”
他的承诺，带着一种将自身所有底牌和盘托出的坦诚。他把最不为人知的、可能引来非议的底牌，交给了陆凛。
陆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俯身，双手撑在陆烬身体两侧的床沿，将他圈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目光深沉地望进他眼底。
“陆烬，”他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低沉而严肃，“我要你保证，绝对安全。”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陆烬能清晰地看到他哥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那强大气场带来的压迫感，以及压迫感之下，不容错辨的担忧。
他抬起没输液的手，轻轻勾住陆凛撑在床边的手指，指尖在他手背上暧昧地划了划。
“我保证。”他眼神炽热，带着笑，“为了早点……兑现你答应我的事，我也得全须全尾地好起来。”
他又在撩火，在伤重虚弱的躯体里，灵魂依旧张扬而滚烫。
陆凛的眸色深了深，对于他这种时刻不忘“讨债”的行为，有些无奈，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心动。他没有抽回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将一个很轻、很凉的吻，印在陆烬的额头。
不同于之前的安抚，这个吻带着某种烙印般的确认意味。
“记住你的保证。”陆凛直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R国那边，你可以开始，但每一步行动，必须让我知道。”
“成交。”陆烬心满意足地笑了，像只终于被喂饱的野兽，慵懒地眯起眼睛。
业火已在暗处点燃。
他与他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掌控规则，一个利用规则之外的力量。他们正一步步，主动走向那漩涡的中心，准备将隐藏其中的魑魅魍魉，连同那些陈年旧债，一并焚烧殆尽。
而他们之间那不容于世的感情，便是这焚尽一切业火中，最炽热、也最坚不可摧的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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