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慎怔在原地——
“这一切,真的翻得过去吗?”
她嘴上说“让它过去”,可那三个字“凌不疑”分明还烫在她舌尖;
她若真能放下,为何眉间仍烙着旧日的火?
她若真能放下……为何自己胸口却像被遗落的灰烬重新灼穿?
他犹在怔忡,却听她忽然换了个名字唤他——
程少商:“你是胶东袁慎?”
声音轻飘,却像一记锤,把“凌不疑”留下的空洞瞬间敲成另一个形状。
袁慎不自觉挺直脊背,袖中指尖微颤,面上仍维持着世家子的端方:“在下胶东袁慎。”
程少商眨了眨眼,似在把一段陌生记忆拼到他身上,片刻后,她极轻极轻地落下定论——
程少商:“我的……夫君?”
短短四字,袁慎心口轰然一声——
原来“过去”不是被风吹散,而是被她亲手翻页;
那一页上写着的名字,从此换成了他。
“——啊?”
这一声险些从袁慎喉咙里滚出来。
即便从前那个鲜活到带刺的姑娘,也断不会用这样软绵又理所当然的口吻,把“夫君”二字扣到他头上。
怎么?一场失忆,竟把她的棱角也泡软了,还把“夫君”这只空杯,径自递到他面前?
可懵归懵,他依旧听见自己心跳擂鼓——咚,咚,咚——每一声都在喊:认下它,认下她。
袁慎垂睫,掩住乍起的涟漪,低低应了一声:
“嗯,我是你的夫君。”
榻上的女孩似乎就等他这句,唇角一弯,理所当然地伸出指尖,点了点药盏,像点一只乖顺的猫。
程少商:“既然是我的夫君,那快喂我喝药吧。”
袁慎——胶东袁善见,此刻彻底成了被牵线的木偶。
不解、惶惑、窃喜,诸味杂陈,却在舌尖化成一点轻笑,狐狸眼弯出春风弧度。
他端起药盏,吹了吹,声音低而温:
“好——喂夫人喝药。”
只见袁慎缓步上前,在榻沿落座,垂首轻吹药汁,又拈起一颗蜜饯投入碗中。
袁慎(字善见)温声道:“来,少商,药不烫了,先尝一口。”
程少商轻轻点头:“……好。”
他一勺一勺地喂,每舀一勺都先送到唇边,细细吹凉,待药雾散尽,才递到她嘴边。
——这人也太好了些。
——偏偏生得这样好看。
——可惜,这样的好郎君,竟只是话本里的男二。
程少商抬眼,环顾四周:“……此处是何地?”
女孩忽然一怔——醒了这么久,竟还没弄清自己落在何方。
袁慎(字善见)低声答她:“程府。”
程府?
她如今就叫“程少商”,那不就是……她自己家?
程少商眨了眨眼,脱口问:“那……夫君今晚是留宿程府,还是……回去?”
袁慎(字善见)垂眸,耳尖微红:“尚未行六礼,我若夜宿程府,于礼不合。”
——礼数?
——哦……怪不得只能做男二。
——原来“不行”的是礼数,更是他!
她脑中忽然闪过另一人的名字:凌不疑,流放五年……整整五年,若真“行”,娃娃都能凑一桌了。
程少商索性直勾勾望他:“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咳、咳咳……”
药碗一晃,袁慎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呛得连声咳嗽,白玉般的脸瞬间染透霞色。
袁慎自然是巴不得早日完婚,可关键还得看少商的意思。
昨日凌不疑流放归来,他原以为少商会顺势退亲。
谁知她开口便是一句——
程少商:“夫君怎么咳了?着凉了?”
袁慎(字善见)掩唇,耳尖微红:“……无妨,好得很。”
顿了顿,又低声补道,“只要少商愿意,明日便可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