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镜子前。
不对，是无数面镜子前。每面镜子里都有一个林川，每个林川身边都站着不同的苏婉清。
有的在旋转木马旁相视而笑，有的在急诊室走廊并肩而立，有的在便利店柜台后交换收据。所有画面都真实得可怕，可我知道那是假的。因为此刻掌心还在滴血，SD卡吸收血液后发出的蓝光，正顺着血管往上爬。
"欢迎来到记忆迷宫，A-02。"系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我们看看，你愿意相信哪个版本的自己。"
镜面突然全部转向同一个方向。我看见那天的自己站在苏家门口，手里拎着行李箱。苏婉清穿着浅蓝色连衣裙走来，发梢还带着茉莉花香。
"跟我回家。"她说。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一阵苦涩。那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空气里飘着细碎的记忆光斑。我伸手触碰最近的一片，眼前闪过便利店收据的画面——秦雨薇的口红印还留在纸面上，温度刚刚好。停车场追兵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她攥着我手腕的力度至今难忘。
"删除记忆才能获得新生。"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看见苏婉清朝我走来。她的白大褂沾着血迹，锁骨下的烙印泛着蓝光。可那声音分明是秦雨薇的。
"你..."我后退一步，撞到了镜面。疼痛真实地传来。
"你看。"她指向其中一面镜子，"这是三年前的医院走廊，你放弃了抢救妹妹的瞬间。"
镜中，我看到自己颓然坐在长椅上，护士正在拔掉呼吸机插管。妹妹的手已经冰凉。
"不..."我摇头，"那天我在现场，我抱着她去了急诊室！"
"是吗？"秦雨薇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住院吗？因为你在写作比赛当天喝醉了，没能送她去医院。"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便利店的画面闪过脑海，秦雨薇端着茉莉花茶说"我不加糖"，茶杯边缘残留着可疑粉末。那一刻我就该察觉的。
"你感受到的爱，究竟是真实的，还是精密设计的情感模拟？"系统的声音突然压下来。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茉莉香涌出鼻腔。对，茉莉花茶——秦雨薇从不加糖，但那天她喝了半勺蜂蜜。便利店收据上的口红印温度也和记忆不符，那时明明是深秋，她的唇膏怎么会融化？
镜面开始出现裂纹。
"为什么...要相信虚假的情感..."复制体们同时开口，声音扭曲成尖锐的嘶鸣。
我握紧扳手，砸向最近的一面镜子。玻璃碎片飞溅，映出无数个惊愕的面孔。在最后一块镜片中，我看到妹妹最后那个微笑："哥哥要幸福啊。"
"你们忘了告诉我一件事。"我舔去嘴角的血渍，"人之所以相信感情，不是因为它是真的，而是因为它值得被相信。"
镜像开始崩塌，空间折叠压缩。衔尾蛇标志睁开眼睛，整个世界都在坍缩。
"请选择。"系统投射出两个选项：删除记忆重启/保留情感承受永恒痛苦。
消除键上方的红光晃动，与妹妹输液管上的编号A-03重叠在一起。我记得那串数字，记得她手腕上的住院手环，记得她最后一次握住我手指时的力度。
"你觉得，"我突然笑了，"我会选什么？"
没等系统回答，我狠狠抹去按键。剧痛从掌心炸开，SD卡蓝光顺着血管往上爬。整条胳膊的蓝光脉络都亮了起来。
"林川！"苏婉清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我看到妹妹的眼泪还在空中飘散，每一颗都在折射不同的记忆画面。那些画面里有她帮我改稿子的身影，有她在雨中为我撑伞的轮廓，有她笑着对我说"哥哥要幸福啊"的笑脸。
"再见了。"我朝着妹妹的方向伸出手。
在最后一刻跃入A-03意识空间。数据流裹着记忆碎片往我身上砸，我听见遥远的哭喊声，分不清是妹妹还是苏婉清。
血珠从指缝间滴落，在虚空中划出蓝色弧线。SD卡吸收血液后发出更强的光芒，照亮妹妹嘴角将要扬起的弧度。那笑容和重生前夜她对我说"哥哥要幸福啊"时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真正的起点。"
陌生女声响起的瞬间，我闻到茉莉花香。这次是真的，不掺杂任何苦涩的气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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