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不加糖

数据漩涡裹着记忆碎片往我视网膜上砸。暴雨街角的积水倒映着霓虹，苏婉清的手在雨里发亮；秦雨薇冷笑的嘴角在客厅茶几前放大，茉莉花茶在杯底打转；医院走廊的心电图正要拉直，可握着妹妹手的分明是个陌生人。

我张嘴想喊，却灌进满喉的金属腥气。SD卡和密钥在掌心震得发烫，皮肤下的蓝光脉络跟着跳动。这感觉就像三年前跳楼那晚，雨水渗进脖颈伤口时的刺痛。

"哥哥..."妹妹的声音从数据流深处传来，带着电流杂音。

虚拟病房突然成型。蓝光从四壁渗出，在天花板汇成衔尾蛇图案。妹妹躺在病床上，呼吸面罩蒙着白雾，锁骨下方烙着和苏婉清一样的倒影伤痕。

"欢迎回来，A-02。"系统音从她嘴里溢出，"这里是星海核心深层，你妹妹的真实躯体正在此处休眠。"

我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妹妹的睫毛颤了颤，眼角泛起水光。系统说她是情感测试模块的关键节点，所有记忆都是程序生成的。

"别碰她！"我嘶吼着后退，掌心撞到床沿。一股暖流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金属地面上敲出断续的滴答。血珠接触空气的瞬间泛起淡蓝荧光，像极了刚才A-01喷溅在我脸上的冷却液。

全息投影在病房角落浮现。苏婉清穿着染血的白大褂，领口残留着茉莉花瓣形状的痕迹。

"三年前我就该执行终止协议。"她走近时，锁骨下的烙印跟着发光，"但最后关头改写了清除代码。"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旋转木马故障那天，她修好机器时眼角的笑意，还有手上润滑油的味道，突然变得真实得可怕。

SD卡和密钥同时震颤，震得我牙根发酸。警报声炸响时，我听见系统说这是"真实情感认证程序"。

"你感受到的爱，究竟是真实的，还是精密设计的情感模拟？"系统的声音变得像秦雨薇。

茉莉花香突然浓得发苦。我看到第一次见面时她泡的那杯茶，记得她说过从不加糖。急诊室门口，她输液管下的茧子在月光下泛着青紫。便利店收据上口红印的温度，停车场追兵逼近时她攥着我手腕的力度。

A-01最后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为什么...要相信虚假的情感..."

"因为真实的情感从来不需要证明。"我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茉莉香涌进鼻腔。妹妹的眼角终于滑落一滴泪，在半空碎成发光粒子。

苏婉清的全息影像开始波动。她伸手想碰我，却穿过虚无。"林川，快做选择！"

系统投射出两个选项：删除记忆重启或保留情感承受痛苦。消除键上方的红光在晃，晃得我想起妹妹最后那个微笑："哥哥要幸福啊。"

我的手掌悬在半空。血液突然沸腾般发烫，SD卡蓝光顺着血管往上爬。当指尖碰到消除键的瞬间，我看见妹妹输液管上的编号——A-03。

"不！"我狠狠抹去按键。剧痛从掌心炸开，整条胳膊的蓝光脉络都亮了起来。空气中浮现编码：A-03激活中...

病房开始量子化崩塌。妹妹的眼泪还在空中飘散，每一颗都在折射不同的记忆画面。苏婉清的茉莉花香突然变得苦涩异常，像是掺进了秦雨薇冷笑时呼出的气息。

"警告，镜像覆盖协议启动。"衔尾蛇标志睁开眼睛，整个空间开始坍缩。我听见遥远的哭喊声，分不清是妹妹还是苏婉清。

血珠从指缝间滴落，在虚空中划出蓝色弧线。SD卡吸收血液后发出更强的光芒，照亮妹妹嘴角将要扬起的弧度。那笑容和重生前夜她对我说"哥哥要幸福啊"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