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峡谷的路越走越险,马车在蜿蜒的山道上颠簸,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只容一人一马勉强通行。苏宴让车夫在谷口等候,自己和楚绣换上便于行动的短打,背着水囊和干粮,沿着陡峭的石阶往山腰爬。
“这里真能藏人?”楚绣扶着岩壁,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声音里带着紧张。
“越险的地方,越不容易被发现。”苏宴拨开丛生的荆棘,指着前方一处凹陷的山坳,“你看那里,既能看清谷底,又能避开视线,正好藏身。”
两人手脚并用地爬进山坳,果然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谷底的山道尽收眼底,窄得像条被巨斧劈开的裂缝,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呜的声响,带着股肃杀之气。
“孙观的人应该快到了。”苏宴取出吕玲绮给的信号烟火,“吕姑娘说,她会在粮草队进入峡谷前,放一支响箭报信。”
楚绣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块用布包好的精盐:“这是你让我带的,真能派上用场?”
“关键时刻能救命。”苏宴笑了笑,“黄巾贼大多缺盐,看到这东西,说不定会乱了阵脚。”
两人在山坳里藏了约莫两个时辰,日头渐渐偏西,峡谷里的阴影越来越长。楚绣正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是响箭!
苏宴猛地坐直身体,探头往谷底望去。只见一队约莫百人的队伍正缓缓走进峡谷,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腰间挂着把鬼头刀,正是管亥麾下的粮官。队伍里推着十几辆粮车,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沉闷的声响,押送的黄巾军个个面带疲色,却紧握着兵器,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山壁。
“来了。”苏宴低声道,手指紧紧攥住了腰间的匕首。
就在粮队走到峡谷中段时,两侧山壁突然滚下无数巨石,“轰隆”一声巨响,将谷口和谷尾死死堵死!紧接着,孙观的吼声如雷贯耳:“弟兄们,给我杀!”
数十名手持刀斧的壮汉从两侧山壁的密林中跃出,像下山的猛虎般扑向粮队。黄巾军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粮官挥刀砍倒两个冲在最前面的汉子,嘶吼着组织抵抗:“慌什么!列阵!给我杀出去!”
峡谷里瞬间刀光剑影,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震得山壁上的碎石纷纷坠落。孙观果然勇猛,一把长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转眼就砍倒了七八个黄巾军,硬生生在粮队中间撕开一道口子。
可黄巾军毕竟人多,且粮车横七竖八地挡着路,孙观的人虽勇,却难以速胜。粮官看出对方人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挥刀指向谷壁:“放箭!把上面的杂碎射下来!”
几支冷箭呼啸着射向苏宴藏身的山坳,幸好被茂密的荆棘挡住。楚绣吓得脸色发白,苏宴却盯着粮队后方——那里有几个黄巾军正偷偷解开粮车的绳索,似乎想趁乱溜走。
“楚绣,看好信号烟火,等我手势。”苏宴低声吩咐,抽出匕首,像只灵猫般顺着陡峭的山壁滑了下去。
她落地时恰好落在一辆翻倒的粮车后面,抓起一把散落的粟米,猛地撒向附近几个黄巾军的眼睛。趁他们揉眼的功夫,匕首快如闪电,割断了最靠近的两个黄巾军的咽喉。
“有刺客!”粮官察觉到动静,怒吼着冲了过来。
苏宴不敢硬拼,转身就往粮队深处跑,专挑粮车缝隙钻。她知道,自己的优势不在武力,而在灵活和出其不意。果然,粮官身材魁梧,在狭窄的粮车缝隙里转不开身,被她远远甩在后面。
“往哪跑!”一个黄巾军从侧面扑来,长刀直刺苏宴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那黄巾军的手腕!是吕玲绮!苏宴回头,只见吕玲绮带着几个女子从谷尾的巨石后跃出,个个手持短弩,箭无虚发,瞬间射倒了一片黄巾军。
“苏坞主,我来晚了!”吕玲绮笑着喊道,手腕一翻,又一支弩箭射出。
前后夹击之下,黄巾军彻底慌了神。孙观趁机率军猛攻,粮官腹背受敌,被孙观一刀劈中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失去指挥的黄巾军更是溃不成军,要么跪地求饶,要么四散奔逃,却被山壁和巨石挡住,成了瓮中之鳖。
厮杀渐渐平息,峡谷里弥漫着血腥味。孙观拄着刀,浑身是血,哈哈大笑着走到苏宴面前:“苏坞主,痛快!这一仗打得真痛快!”
吕玲绮也带着人过来,踢了踢地上的粮官:“这家伙还活着,留着问话?”
“不必。”苏宴看着那些装满粮食的马车,眉头却没松开,“管亥丢了粮草,定会发狂,我们得尽快把粮食转移,否则等他带兵赶来,就麻烦了。”
正说着,山上传来几声呼哨——是陈阿桂带着白石村的青壮来了!苏宴抬头,只见二十个青壮扛着沉甸甸的盐袋,正顺着山壁往下爬,盐袋上的绳索绑得结实,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苏姑娘!”陈阿桂看到谷底的景象,又惊又喜,“我们来了!”
“来得正好!”苏宴指着粮车,“快!把粮食搬到盐袋里,用盐袋伪装,我们从后山小路走!”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青壮们将粟米、干粮装进盐袋,外面依旧裹着粗布,远远看去,就像刚从盐田运盐回来。孙观的人则清理战场,将死去的黄巾军拖到一旁,又用碎石掩盖血迹,尽量抹去厮杀的痕迹。
吕玲绮看着忙碌的众人,走到苏宴身边:“你这法子真妙,谁能想到盐袋里藏的是粮食?”
“只是权宜之计。”苏宴望着峡谷外的方向,“管亥很快就会发现异常,我们必须在天黑前离开这里。”
夕阳沉入西山时,队伍终于踏上了后山的小路。盐袋里的粮食沉甸甸的,压得青壮们脚步发沉,却没人抱怨——这是用命换来的粮草,是白石村和泰山坞、琅琊营过冬的底气。
苏宴走在队伍中间,看着身边互相扶持的众人,孙观的粗犷、吕玲绮的灵动、陈阿桂的憨厚、楚绣的细心……这些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因为一场盟约,一场厮杀,竟生出了同生共死的情谊。
“苏坞主,”吕玲绮突然开口,“你说,这磐石盟,能撑多久?”
苏宴抬头,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撑到我们不再需要结盟的那天。”
那时,或许乱世已平,或许他们已足够强大,能独自面对所有风雨。但至少现在,他们需要彼此,需要这根名为“磐石”的绳索,在乱世的惊涛骇浪里,紧紧攥在一起。
夜风渐起,吹得山林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队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道上回荡,像一串坚定的鼓点,敲向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