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透过关帝庙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香炉里的青烟笔直上升,缠绕着关公塑像的红脸,平添几分肃穆。
苏宴走进后殿时,陈宫已与两人等候多时。泰山坞堡的孙观正捧着酒葫芦猛灌,喉结滚动间,露出胳膊上盘虬的青筋;那个叫吕玲绮的女子则把玩着腰间的匕首,银亮的刀刃反射着冷光,眼神里带着股桀骜的英气。
“苏坞主来得正好。”陈宫抬手示意她坐下,石桌上摆着三个粗瓷碗,旁边放着一坛未开封的烈酒,“咱们就不绕弯子了——糜家虽富,却守不住徐州;官府虽强,却自顾不暇。黄巾余党只是开胃小菜,往后豺狼虎豹多着呢,没个照应可不行。”
孙观“啪”地放下酒葫芦,瓮声瓮气地接话:“陈先生说得在理!我泰山坞有三百弟兄,能打能扛,但缺盐少药。苏坞主若肯入盟,你要的人手,我出;你缺的铁器,我找路子弄。只要别让弟兄们空着肚子打仗就行。”
吕玲绮挑眉看向苏宴,嘴角勾着笑:“我琅琊那边消息灵通,官府动向、黄巾踪迹,我比谁都清楚。但我手下姐妹多,精细活干得好,打硬仗却差点意思。苏坞主的精盐能换粮食军械,要是能分我们些青壮学武艺,这盟,我入得心甘情愿。”
苏宴指尖摩挲着微凉的碗沿,心里飞快盘算。孙观的武力、吕玲绮的情报,正是白石村欠缺的;而她的精盐,恰好能填补两人的短板。这“磐石盟”,是笔划算的交易。
“我白石村虽小,却有三事可依。”苏宴抬眼,目光扫过三人,“一,精盐管够,按市价八折供应;二,我村有个老药农,善治刀伤箭伤,可共享药方;三,我手下青壮虽少,却个个练过盐田负重,耐力远超常人,可教弟兄们负重行军的法子。”
“好!”孙观拍着大腿笑起来,“就凭这三点,我孙观认你这个盟友!”
吕玲绮也收起匕首,端起空碗:“那我也表个态——往后徐州地界的消息,第一个报给白石村。谁要是敢动苏坞主的人,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子答不答应。”
陈宫抚着胡须,眼中笑意加深:“既然三位都有意,便依江湖规矩,歃血为盟如何?”
孙观立刻割破指尖,将血滴进酒坛;吕玲绮毫不犹豫,匕首在指尖一划,血珠便滚落坛中;苏宴看着两人决绝的样子,也取出随身携带的银簪,轻轻刺破指尖。
当三滴血在酒坛里相融,陈宫亲自斟酒,将混了血的烈酒分到四只碗里——他虽不直接入盟,却愿做见证,这已是极大的支持。
“我孙观,”
“我吕玲绮,”
“我苏宴,”
三人举碗齐声道:“今日结为磐石盟,生死相托,祸福与共。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酒液入喉,带着辛辣的暖意,混着一丝血气滑入腹中。苏宴放下碗,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这是她第一次,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同盟”二字,与陌生人绑定命运。
“对了,”吕玲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这是我刚收到的消息,黄巾余党里出了个狠角色,叫管亥,据说带了五千人往东海郡去了,离你白石村不远。”
苏宴心头一紧,展开羊皮纸,上面画着简易的路线图,管亥的行军路线果然绕不开白石村所在的区域。
“这伙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孙观皱眉,“要不要我带弟兄们去截住他们?”
“不必。”苏宴迅速冷静下来,指着路线图上的一处峡谷,“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吕姑娘,能不能麻烦你探探他们的粮草队走哪条路?”
吕玲绮眼睛一亮:“你想劫粮?”
“不是劫,是‘借’。”苏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黄巾缺粮,咱们就断了他们的粮道。孙大哥,你手下弟兄能打,能不能辛苦一趟,在峡谷设伏?”
孙观拍着胸脯:“没问题!只要你能算出他们什么时候过峡谷,我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陈宫在一旁看着,捋须不语,眼底却闪过一丝赞许。这苏宴不仅有魄力结盟,更有急智布局,难怪敢拒绝糜家的招揽。
商议定当,孙观立刻起身告辞,要赶回去调兵;吕玲绮也收拾好羊皮纸,说要亲自去探管亥的粮道;殿内只剩苏宴和陈宫。
“你就不怕孙观贪功冒进,或者吕玲绮藏了私心?”陈宫问道。
“怕,但乱世之中,哪有万全的事?”苏宴坦然道,“我信他们,就像信我自己——谁都想活下去,而抱团,是最好的法子。”
陈宫笑了:“你比我想的更懂乱世生存的道理。对了,糜竺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如实说。”苏宴站起身,“我会告诉他,白石村加入了一个互助盟,仍愿按约定供应精盐,但也希望他能尊重我们的选择。”
“好个‘尊重选择’。”陈宫点头,“去吧,路上小心。管亥虽是莽夫,却也有几分蛮力,别栽在阴沟里。”
走出关帝庙,阳光有些刺眼。苏宴抬头望向天空,白云悠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可她知道,从喝下那碗血酒开始,白石村就不再是孤立无援的小坞堡,她的肩上,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回到客栈,楚绣和赵月早已备好行装。
“怎么样?”赵月急切地问。
苏宴将结盟的事简略一说,又摊开吕玲绮给的路线图:“来不及回白石村了,我们得先去峡谷那边等孙观和吕玲绮的消息。赵月,你快马加鞭回村,让陈大叔带二十个青壮,扛上盐袋去峡谷东侧的山腰接应——盐袋里藏些石块,关键时刻能当武器用。”
“好!”赵月领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楚绣看着路线图,有些担忧:“管亥有五千人,我们这点人手,够吗?”
“够不够,都得试。”苏宴将匕首别在腰间,眼神坚定,“何况,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打。”
两人雇了辆马车,朝着峡谷方向赶去。车轮碾过土路,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厮杀,敲响了前奏。
苏宴掀开窗帘,看着路边掠过的荒草和远处连绵的山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不仅要守住白石村,还要让“磐石盟”的名字,在这乱世里,真正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