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粮食安全转移到白石村的地窖时,天已蒙蒙亮。孙观带着人赶回泰山坞,吕玲绮则去打探管亥的动向,村子里只剩下苏宴和留守的老弱妇孺。陈阿桂指挥着青壮加固栅栏,楚绣正领着妇女们晾晒新收的海盐,晶莹的盐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苏姑娘,你看这盐晒得成不?”楚绣拿起一把盐粒,递到苏宴面前。
苏宴捻起一点尝了尝,咸度适中,带着海水的清冽:“很好。按这个法子再多晒几批,冬天就能换更多粮食。”
正说着,陈阿桂匆匆跑来,手里拿着块沾着墨渍的麻布:“苏姑娘,这是吕姑娘派人送来的,说是管亥那边有动静了。”
麻布上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管亥怒,欲焚白石,今夜三更。”
苏宴心头一沉,将麻布攥在手心:“他果然找来了。”
“那我们赶紧把粮食藏起来!”陈阿桂急得直搓手,“要不要让孙大哥再带人来?”
“来不及了。”苏宴看向盐田,突然眼睛一亮,“不用藏,我们‘晒’粮食。”
她立刻召集众人,将地窖里的粟米、麦粉全都搬到盐田,混进未收的海盐里。青壮们踩着木耙,将粮食和盐粒细细拌匀,再铺成薄薄一层,看起来就像刚析出的粗盐。楚绣带着妇女们在盐田边缘插满芦苇,风一吹,芦苇摇晃,正好遮住里面的猫腻。
“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要像往常一样干活。”苏宴拍了拍众人的肩膀,“管亥要的是粮食,见不到粮食,他未必会真烧村子。”
夜幕降临时,盐田果然来了不速之客。管亥带着数百人举着火把,将村子团团围住,火把的光映红了半边天,也照亮了他狰狞的脸。
“苏宴!出来受死!”管亥的吼声震得盐田的芦苇沙沙作响,“把粮食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苏宴提着盐耙走出盐屋,身后跟着几个“晒盐”的村民,个个面黄肌瘦,手里都攥着粗盐粒。
“管将军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她故作茫然,“我们世代晒盐,哪有什么粮食?”
管亥冷笑一声,挥刀指向盐田:“搜!给我仔细搜!挖地三尺也要把粮食找出来!”
黄巾军一拥而上,翻遍了盐屋、地窖、村民的草屋,甚至用刀劈开了床板,却只找到些咸菜和发霉的窝头。有人跑到盐田,抓起一把“盐粒”塞进嘴里,立刻被齁得直吐舌头:“将军,真是盐!”
管亥不信,亲自走进盐田,赤脚踩在混着粮食的盐粒上,硌得生疼。他抓起一把凑到火把前看,又放在嘴里尝了尝,确实是又苦又涩的粗盐。
“不可能!”他怒吼着挥刀砍向盐耙,木齿断裂,溅起的“盐粒”里混着几粒粟米,却被风吹得老远。
“将军请看。”苏宴捡起那几粒粟米,苦笑道,“今年收成差,我们只能把仅有的粮食混在盐里腌着,省着吃。”
管亥看着周围村民麻木的脸,看着盐田里泛着白花花的“盐粒”,突然泄了气。他本就因为丢了粮草心浮气躁,此刻见真搜不到粮食,又怕拖延下去孙观和吕玲绮带兵赶来,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
火把渐渐远去,苏宴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全湿透了。楚绣扑过来抱住她,声音发颤:“吓死我了……刚才他的刀离你那么近!”
“没事了。”苏宴拍着她的背,看向盐田,“明天把盐里的粮食筛出来,得好好晒几天才能吃。”
月光洒在盐田上,混着粮食的盐粒像撒了层碎银。陈阿桂突然笑道:“还是苏姑娘聪明,这盐田不仅能产盐,还能藏粮食,成了咱们的‘密语’了。”
苏宴望着盐田边缘摇曳的芦苇,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躲过一劫。乱世里,藏粮的盐田、结盟的誓言,都只是权宜之计。真正能让人活下去的,是在绝境里也能想出办法的智慧,是宁愿把粮食混在盐里,也不向恶势力低头的骨气。
她弯腰抓起一把混着粟米的盐粒,在手心碾磨着,咸涩中带着谷物的微甜。就像这乱世,苦里藏着的那点甜,才是最该守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