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戏拍完的当天晚上,暴雨突至。
马嘉祺刚洗完澡,就听见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酒店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擦着头发走到窗边,看见外面的世界已经被雨幕彻底模糊,街灯化成一团团昏黄的光晕。
手机震动起来,是剧组群发的通知:因暴雨红色预警,明天上午的拍摄暂停,具体开工时间另行通知。
马嘉祺正准备早点休息,门铃响了。
打开门,丁程鑫站在门外,浑身湿透。水珠从他的发梢不断滴落,在脚下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水渍。他手里拎着一个同样湿透的背包,表情有些窘迫。
“抱歉打扰,”丁程鑫说,“我房间的窗户被风吹开,雨水灌进来了,整个房间都是水。前台说暂时没有空房,要等雨小了点才能维修。”
马嘉祺愣了一下,随即侧身让开:“先进来。”
丁程鑫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来,站在玄关处,生怕身上的雨水弄湿地毯。
“我去给你拿条毛巾。”马嘉祺说着,走进浴室。
当他拿着毛巾回来时,丁程鑫仍然站在原地,只是把背包放在了脚边。接过毛巾,丁程鑫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用力擦着湿透的头发。
“你可以先去洗个热水澡,”马嘉祺建议,“免得感冒。”
丁程鑫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谢谢。”
趁丁程鑫洗澡的时候,马嘉祺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休闲服,放在浴室门外的椅子上。然后他走到小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窗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狂风呼啸着拍打窗户,仿佛要将整座城市吞噬。马嘉祺不禁想,如果丁程鑫的房间没有进水,此刻他们应该各自在房间里研读剧本,准备明天的戏份。
浴室门打开,丁程鑫穿着马嘉祺的衣服走出来。那衣服对他来说略显宽松,却意外地合适。他的头发仍然湿漉漉的,但整个人看起来暖和了许多。
“谢谢,”丁程鑫再次道谢,声音比刚才放松了些,“衣服我明天洗干净还你。”
马嘉祺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热茶:“不用急。雨好像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他们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中间隔着一张茶几。窗外的暴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气氛微妙地沉默着。
“今天的戏,”丁程鑫终于开口,双手捧着温暖的茶杯,“你即兴发挥的那段关于真凶另有其人的台词,让我想了很多。”
马嘉祺抬眼看他:“想什么?”
“如果沈星真的是在保护林深的家人,那么他对林深的感情就不仅仅是棋逢对手的欣赏,还有一种...近乎守护的责任感。”丁程鑫的语气认真,是马嘉祺已经熟悉的那种讨论角色时的专注。
“我认为沈星把林深视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他的人,”马嘉祺说,“所以他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林深,包括林深自己。”
丁程鑫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像今天天台那场戏,林深抓住你的衣领时,你的眼神不是愤怒或恐惧,而是一种...怜悯?”
马嘉祺微微惊讶。他确实在那一刻注入了怜悯的情绪,但没想到丁程鑫在那么激烈的表演中还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你看得很仔细。”马嘉祺说。
丁程鑫喝了口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因为我当时真的被吓到了。不是被角色,而是被你的表演。那种怜悯让我突然意识到,林深可能一直误解了沈星的动机。”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灯光闪烁了一下,但没有熄灭。
“要看看剧本吗?”马嘉祺突然提议,“明天停工,但我们后天要拍的那场戏,我有些想法。”
丁程鑫立刻点头:“好啊。”
马嘉祺拿出自己的剧本,翻到后天要拍摄的图书馆戏份。那是林深和沈星的第二次正式对话,发生在天台对峙的两天后。
“这里,”马嘉祺指着一段台词,“沈星说‘你和我没什么不同’,我认为可以调整语气。不应该那么挑衅,而是更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丁程鑫凑过来看剧本,他们的肩膀不经意地碰到一起。马嘉祺能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香气——酒店提供的标准配置。
“我同意,”丁程鑫说,“而且林深的反应也不应该立刻反驳。他应该先沉默,因为内心深处他知道沈星是对的。”
他们开始逐句分析后天的戏份,讨论每个细微的表情和语气变化。暴雨依然在窗外肆虐,但在这个小小的酒店房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两个演员对他们角色的深入探索。
“你知道吗,”讨论告一段落时,丁程鑫突然说,“我很少遇到像你这样...完全沉浸在角色中的对手。”
马嘉祺抬眼看他:“这是夸奖吗?”
“当然。”丁程鑫的眼中闪烁着真诚,“和你对戏,让我必须拿出百分之两百的专注,因为你会注意到每一个细节,回应每一个细微的表演变化。这很...过瘾。”
马嘉祺感到一种奇妙的满足感。作为演员,最大的认可能就是来自对手的肯定。
“我也一样,”他轻声回应,“和你对戏很过瘾。”
又一道闪电划过,这一次,房间的灯光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了。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只有窗外偶尔的闪电提供片刻的光亮。
“停电了。”丁程鑫说。
马嘉祺起身摸索到床头,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一束白光刺破黑暗,在房间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酒店应该有应急电源,但可能只供应紧急照明。”马嘉祺说。
丁程鑫也打开了自己手机的手电筒:“看来今晚会很有趣。”
他们在手机光亮的照射下,继续之前的剧本讨论,但气氛明显变得更加轻松。也许是因为黑暗降低了某些屏障,也许是因为这场意外的暴雨创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我小时候很怕黑,”丁程鑫突然说,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每次打雷下雨,我都会躲在被子里,直到雨停。”
马嘉祺想象着小小的丁程鑫蜷缩在被子里的样子,忍不住微笑:“现在呢?”
“现在好多了,但还是不喜欢。”丁程鑫老实承认,“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
一道特别响的雷声炸开,丁程鑫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马嘉祺心里某处柔软了一下。
“要玩个游戏分散注意力吗?”马嘉祺提议。
“什么游戏?”
“表演游戏。一人说一个电影中的经典场景,另一人即兴表演。”
丁程鑫笑了起来:“好啊,听起来很有趣。”
他们在手机光亮的包围下,开始了这个即兴的表演游戏。丁程鑫先表演了《教父》中的马龙·白兰度,虽然只有手机手电筒作为舞台灯光,但他的演绎惟妙惟肖;马嘉祺则选择了《出租车司机》中罗伯特·德尼罗的经典镜子独白,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表演更有一种诡异的张力。
轮流表演了几个经典片段后,丁程鑫突然说:“不如我们即兴表演一段林深和沈星在停电中的对话?”
马嘉祺挑眉:“剧本上没有这个场景。”
“所以才有趣,”丁程鑫的眼睛在手机光亮的反射下闪闪发光,“探索角色在非剧本情境下的反应。”
马嘉祺考虑片刻,点头同意:“好,开始吧。”
丁程鑫迅速进入角色,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警惕:“你计划好的?这场停电?”
马嘉祺也立刻转变为沈星,声音平静得几乎冷漠:“如果我计划一场停电,会选在更有战略意义的时候。比如你追捕我的那一刻。”
“巧合?我不相信你生命中有巧合,沈星。”
“也许这不是巧合,”马嘉祺即兴发挥,“也许这是命运给我们的一个提示,林深。在黑暗中,我们才能看清一些在光线下被忽视的东西。”
丁程鑫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比如什么?”
“比如你其实知道我是无辜的,但你不敢承认,因为如果我不是凶手,你这七年的追捕就失去了意义。”
黑暗中,马嘉祺能看到丁程鑫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不是剧本上的台词,却直击林深这个角色的核心矛盾。
丁程鑫深吸一口气,回应道:“如果你是无辜的,为什么逃跑?为什么不站出来澄清?”
“因为真正的凶手会伤害你在乎的人。而我...”马嘉祺停顿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词句,“而我宁愿被你追捕,也不愿看到他们受伤。”
这段即兴表演在黑暗中持续了十几分钟,他们探索了角色的内心深处,说出了许多剧本上不曾写明的台词。当应急电源终于启动,房间的灯光重新亮起时,两人都有些恍惚,仿佛刚从另一个世界归来。
“那段对话,”丁程鑫轻声说,“应该被录下来。它比剧本上的任何一段都更接近角色的本质。”
马嘉祺点头:“有时候,脱离剧本的即兴表演反而能触及核心。”
窗外的雨势终于开始减弱,从倾盆大雨转为绵绵细雨。丁程鑫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我该想办法找个房间了。”他说,但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马嘉祺看向窗外:“雨还没完全停,前台可能还没安排好。你可以睡在这里,我沙发可以当床。”
丁程鑫摇头:“不,我睡沙发就好。已经够打扰你了。”
最终,他们达成共识,丁程鑫睡在沙发上,马嘉祺坚持给了他多余的枕头和被子。
关灯后,房间再次陷入黑暗,但这一次是柔和的、安宁的黑暗。雨声已经变成了轻轻的滴答声,敲打着窗沿。
“嘉祺?”黑暗中传来丁程鑫的声音。
“嗯?”
“谢谢你今晚的收留。”
“不客气。晚安,程鑫。”
“晚安。”
马嘉祺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渐弱的雨声和沙发上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这个意外的共处之夜,似乎悄然改变了什么。
在入睡前的朦胧中,他意识到,也许就像沈星和林深一样,有些联系一旦建立,就再也无法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