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影视基地码头，被人工降雨系统笼罩在一片凄冷的雨幕中。高压水枪制造出的雨水倾盆而下，在灯光照射下形成一道道银线，重重砸在地面和集装箱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马嘉祺站在临时搭起的遮阳棚下，任由化妆师为他补妆。沈星这个角色在逃亡中应该显得狼狈而疲惫，因此他的戏服被刻意做旧，白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也被发型师喷上大量发胶，营造出被雨淋湿的效果。

“紧张吗？”张导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姜茶。

马嘉祺接过纸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一点。第一场戏就是重头戏，压力不小。”

他的目光越过导演的肩膀，看向对面另一个遮阳棚下的丁程鑫。对方已经化好妆，穿着林深那件标志性的深色皮夹克，正闭着眼睛，由化妆师做最后的整理。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重重雨幕，马嘉祺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专注气场。

“ACTION！”

场记板敲下，马嘉祺瞬间进入角色。

他踉跄着跑过湿滑的码头地面，皮鞋踩进积水坑，溅起一片水花。呼吸急促，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但他的眼神依然锐利，像一只被迫入绝境却不甘屈服的野兽。

按照剧本设计，他该在第三个集装箱处停下，背靠冰冷的箱体稍作喘息。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个身影从阴影中闪现。

丁程鑫——不，是林深——举着枪，一步步从雨幕中走出。他的动作沉稳有力，眼神像锁定猎物的鹰。

“游戏结束了，沈星。”丁程鑫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低沉而充满威慑力。

马嘉祺缓缓举起双手，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真的吗？林警官，你怎么确定这不是游戏的一部分？”

按照剧本，接下来应该是林深上前给沈星戴上手铐，而沈星趁机反抗，两人扭打在一起。然而当丁程鑫走近时，马嘉祺注意到他的步伐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眉头也轻轻皱了一下。

这个细节剧本上没有，导演也没安排，但马嘉祺立刻明白了——丁程鑫在即兴发挥，表现林深旧伤复发的瞬间。

马嘉祺几乎是本能地接住了这个即兴表演。在丁程鑫伸手要抓他手腕时，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压低声音：“你的右腿，三年前的枪伤，在这种天气会很痛吧？”

丁程鑫的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随即化为林深被看穿弱点时的恼怒。他猛地扣住马嘉祺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沈星。”

“卡！”张导喊道，“很好！但是程鑫，扣住嘉祺手腕的动作再粗暴一点，这是抓捕，不是礼貌的握手。”

丁程鑫立刻松开手：“抱歉，力度没掌握好。”

马嘉祺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摇摇头：“没关系，这样更真实。”

第二次拍摄开始。这一次，丁程鑫的动作更加粗暴，将马嘉祺狠狠抵在集装箱上。冰冷的金属表面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刺骨的寒意，马嘉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逃了七年，这次不会再让你跑了。”丁程鑫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角色应有的愤怒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马嘉祺侧过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你心里清楚，林深，如果我真心想逃，你根本找不到我。”

他们的脸靠得极近，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交织成白雾。马嘉祺能清晰地看到丁程鑫眼中的血丝，和那双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按照剧本，接下来他应该猛地抬膝攻击对方腹部，然后趁机逃脱。马嘉祺照做了，但在动作完成的瞬间，他听到丁程鑫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停！”导演再次喊道，“程鑫，你没事吧？”

丁程鑫松开马嘉祺，摆了摆手：“没事，继续。”

马嘉祺却皱眉道：“导演，休息十分钟吧。程鑫的脸色不太对。”

张导仔细看了看丁程鑫，终于点头：“好，休息十分钟！医护人员过来看一下。”

丁程鑫有些惊讶地看了马嘉祺一眼，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自己的不适。

休息室里，丁程鑫坐在椅子上，医护人员正在检查他的右肩。

“旧伤复发了，肌肉有些拉伤。我建议今天暂停拍摄，至少休息一天。”

丁程鑫立刻摇头：“不行，这场戏的情绪连贯性很重要，拖到明天效果就不好了。给我打一针封闭，我能继续。”

马嘉祺推门而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他手中拿着一个小瓶：“试试这个？云南白药，对肌肉拉伤很有效。”

丁程鑫更加惊讶：“你还带这个？”

“沈星会带。”马嘉祺平静地说，“剧本第89场，他不是有个在打斗后用药的细节吗？”

这是剧本里一个极易被忽略的小设定，连丁程鑫都差点忘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马嘉祺：“你入戏很深。”

“彼此彼此。”马嘉祺拧开瓶盖，递给丁程鑫，“你刚才即兴发挥的旧伤细节，剧本上可没有。”

丁程鑫接过药瓶，轻轻按摩着右肩：“林深追捕沈星七年，身上不可能没有旧伤。而且这种雨天，关节痛是很正常的反应。”

马嘉祺点头：“我明白。所以沈星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并且利用它。刚才那句关于枪伤的台词，我也是临时加的。”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只有顶尖演员之间才能理解的默契——在角色创作上的共鸣和理解。

“你们俩啊，”张导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满脸欣慰，“这才第一天，就已经活成林深和沈星了。”

重新开拍后，那条戏一次通过。当马嘉祺说出“三年前的枪伤”时，丁程鑫眼中的愤怒和震惊真实得让人心惊；而当丁程鑫强忍疼痛压制马嘉祺时，那种固执和坚韧也完美诠释了林深的性格。

收工时已是凌晨两点，雨早已停了，码头上只剩下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员。马嘉祺换下湿透的戏服，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出来，发现丁程鑫站在路边等车。

“你的肩，还好吗？”马嘉祺走上前问。

丁程鑫转过头，路灯下的他看起来比镜头前柔和许多：“好多了，谢谢你的药。”

一阵寒风吹过，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听说影视基地外面有家24小时营业的粥铺，”马嘉祺突然说，“喝点热粥暖暖身子？”

丁程鑫略显惊讶，随即点头：“好啊，我请客，算是感谢你的云南白药。”

粥铺很小，但很温暖。凌晨时分，只有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在角落里吃饭。马嘉祺和丁程鑫选了最里面的位置，点了两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你平时都这么研究角色吗？”丁程鑫搅动着碗里的粥，问道，“连那么小的细节都注意到。”

马嘉祺吹了吹热气：“我认为角色是由无数细节构成的。沈星是个极度谨慎的人，他研究林深的一切，包括他的伤病史。这种细节能让角色更真实。”

丁程鑫赞同地点头：“我同意。林深的旧伤是我和编剧讨论后加的设定，没想到第一天就被你用上了。”

“那是你的即兴表演给了我灵感。”马嘉祺诚实地说，“好的对手戏演员就是这样，能互相激发。”

热粥下肚，驱散了拍摄带来的寒意。他们开始讨论明天的戏份，讨论林深和沈星复杂的关系，讨论如何让每个场景都更有张力。

离开粥铺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丁程鑫的助理开车来接他，临上车前，他回头对马嘉祺说：“今天和你对戏很过瘾。”

马嘉祺站在清晨的微光中，微笑着回应：“我也是。”

看着车子远去，马嘉祺深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第一场戏的试探已经结束，他们都确认了彼此是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