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

夜幕垂落时，人间的烟火气漫过最后一条亮灯街巷。众仙伴着月色，便回上庭去了。

　　方才在人间庙宇里圆愿，林楠秋一身月白锦袍沾了些烟火，衣角沾了一片不知谁供的银箔纸屑，又许是谁烧的时候被风吹沾上的。他发觉，指尖凝着微光正要拂去，手腕却被宋裴渊轻轻的攥住——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蹭过他耳后，带着温热的声音落在他耳内：‘‘小仙君，别急着清干净，这烟火气沾着，倒比你平日更像活物。’’

　　林楠秋侧过脸避开他的触碰，退开几步，耳尖却悄悄泛了点红。‘‘整日没个正形，成何体统！再说，我何时像死物了？！’’‘‘别啊，我哪不成体统了？嗯，至于何时……’’他微微欠身，贴近林楠秋的耳廓，“拉个脸，时时刻刻都像。”他笑着退开，像是偷醒，眼里泛着狡诈地光。林指尖将发间的那片银箔纸屑拂去。‘‘无趣。’’‘‘整日没个正形,真不明白你是怎么飞升的？！袖口……’’‘‘什么？’’‘‘糖霜。’’宋裴渊指尖一弹，将袖口沾着的糖霜弹落，‘‘怎么，小仙君舍得关心我了？’’他表情欠欠的凑过去，林楠秋没接话，‘‘别不理我啊，不然又跟死物一样了。”‘‘方才你在庙里，也不见你说有烟火气。’’

　　宋裴渊低低的笑，借着云气浮动的势头，往林楠秋身边又靠了靠。他腰间的玉佩撞在林楠秋的玉带上，叮当作响，却偏偏闷着嘴，什么也不说。本以为不会再说什么，“你吃味了？”

　　这话太露骨，从他嘴里就这么冲出来。“一派胡言！”林楠秋听着他毫不避讳的话，脸上泛着淡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

　　回了上庭，守卫见是他们，刚要行礼。就被宋裴渊用眼神制止了。他看着林楠秋的背影，指尖摩挲着方才碰到对方耳廓的地方，忽然扬声喊：‘‘小仙君！’’

　　林楠秋停步回头，‘‘何事？’’

　　宋裴渊从袖中摸出个东西，抬手抛过去——是个用红线缠的兔子灯，灯芯还亮着微弱的光，不知是从哪顺的。‘‘接着！”

　　林楠秋接住灯，指尖触到温热的灯壁，‘‘又是哪来的？’’‘‘供桌上的。’’

　　林楠秋垂眸看着灯里跳动的火光，灯光映在他脸上，显得平时冷面添了几分柔和。‘‘没规矩！怎么乱拿？’’‘‘别人供给我的，我还不能拿了？’’

　　‘‘小仙君，赏个脸，明日我去你殿里，怎样？’’

　　夜风穿过天门，吹得灯火轻轻摇晃，在灯壁内挣扎。林楠秋没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清寒殿去了。

　　宋装渊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忽然低笑出声。他摸摸鼻尖，对着空荡荡的路口低低地道：“还说清冷，方才那声‘嗯’，软得都能掐出蜜来了，勾人。”

　　“我怎么没听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婉舒出声说了一句。

　　宋裴渊咳了一下，“汀宴上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就玹絮上仙说‘嗯’，的时候来的。”

　　“啧啧啧，你还有这一面。”“汀宴上仙，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说。”“唉，我就说。”

　　“算我求你了，别说出去。不然被他知道了，我被打死的。”“好处呢？”“给你打扫一个月藏书阁，怎么样？”“成交！”

　　远处，清寒殿的窗棂后，林楠秋将兔子灯放在案头。灯火映着他眼底，竟难得地在他脸上漾开了些柔和的光。灯芯星火迸溅，带细微的噼啪声四散开来。他指尖敲了敲灯壁，轻声道：“真是聒噪……”

　　嘴上这么说着，却没舍得将灯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