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上的幽灵

医院地下室那本诡异的笔记，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黎簇和筱雅坐立难安。古潼京的图案，模糊的鸟类标记，还有那句“钥匙在移动”……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更深的、令人不安的谜团。

“这地方不能待了，得立刻走。”筱雅合上笔记，声音斩钉截铁，“张日山的人刚清理过这里，随时可能回来。”

黎簇点头，背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去哪儿？回学校？肯定被盯死了。”

“找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筱雅眼神锐利，快速将笔记塞进自己的背包夹层，“我们需要‘地下’的人。”

“地下？”

“不是古墓，是这座城市地下的‘活’系统。”筱雅拉起他，再次潜入医院后巷的阴影中，“听说过‘地下车族’吗？”

黎簇摇头。他对这座城市的认知还停留在学校、家和几条主要街道。

“一群只活在深夜和规则之外的人。”筱雅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低声解释，“他们开着自己改装的车，不接平台的单，只在特定的圈子里跑活。送人，送货，送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速度够快，嘴巴够严。”

黎簇听得心惊肉跳。这听起来比新月饭店更危险。

“你怎么知道这些？”

筱雅没回答，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画着怪异涂鸦的电线杆前停下，用鞋尖蹭掉了涂鸦角落的一点浮土，露出一个模糊的数字编码。她拿出一个早已停产的老旧型号手机，按了几下。

“等着。”她说，语气不容置疑。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车身没有任何标识，线条硬朗，底盘极低，引擎盖下传来被压抑着的、野兽般的低沉轰鸣。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却带着沧桑感的脸，寸头，眼神锐利如鹰。

“去哪？”司机的声音沙哑，没什么情绪。

筱雅报出一个黎簇从未听过的街区名，然后拉开后车门，示意黎簇上去。

车内是浓郁的机油、皮革和淡淡尼古丁混合的味道。中控台被彻底改造过，布满了各种仪表和开关，完全不像一辆民用车辆。黎簇局促地坐在质感粗糙的座椅上，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高科技的铁罐头里。

车子启动，没有一丝顿挫，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速度却在不断提升。司机开车的方式极其冷静且高效，每一次变道、超车都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充分利用了每一寸道路和每一个视觉死角。

“被谁追？”司机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后视镜里的黎簇，重点在他不自然的坐姿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新月饭店，可能还有别的人。”筱雅代他回答。

司机嗤笑一声，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麻烦货。”他嘟囔了一句，但手上动作不停，方向盘一打，车子猛地扎进一条狭窄得仅容一车通过的小巷。

接下来的路程，黎簇体验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地下”行驶。他们穿梭在废弃的工厂区、凌晨无人的批发市场、甚至某段早已停用的引水渠堤坝。司机对这座城市的隐秘脉络了如指掌，仿佛一个在血管中游走的幽灵。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旁边恰好停着一辆外观低调但气场不凡的黑色SUV。黎簇无意间瞥了一眼，心脏几乎骤停——副驾驶座上那个面无表情看向窗外的男人，赫然是张日山手下的一员！

他猛地低下头，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

“低头干什么？怕他认出你？”司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放心，我这车玻璃，他看不透。”

绿灯亮起，司机却没有立刻起步，反而等那辆SUV先行动了，他才不紧不慢地拐向了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规则一，”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惊魂未定的黎簇，“越慌，死得越快。规则二，别用常理去猜对手的路，也别让他们猜到你的。”

黎簇怔住，这句话像锤子一样敲在他心上。

最终，车子停在一个挂着“老马汽修”招牌的、看起来破败不堪的修理厂后院。司机熄了火，引擎的余温在寂静中消散。

“到了。”他递过来一张没有任何信息的黑色金属卡片，“下次要用车，打背面那个号码，报这个卡号。”

筱雅接过卡片，递过去一叠现金。司机看也没看，随手塞进兜里。

“你们要找的‘秘密’，不在地上，也不完全在地下。”司机推开车门，在下车前，突然回头，说了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影子’里。小心那些看起来像朋友的人，尤其是……医生。”

说完，他跳下车，身影很快消失在修理厂杂乱的零件堆后面。

黎簇和筱雅站在空旷破败的后院，手里捏着那张冰冷的金属卡片，耳边回响着司机最后的警告。

医生……梁湾？

地下车族不仅仅是交通工具，他们本身就是这座城市阴影里的耳目。他们知道的，远比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黎簇看着身边神色凝重的筱雅，又看了看这个完全陌生的藏身之处，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们不仅是在躲避追捕，更是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一个早已布好的棋局深处。而这盘棋的玩家，远不止他们目前看到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