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湾那句“小心张日山”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新月饭店内短暂的平静假象。黎簇和筱雅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这地方不能待了。”筱雅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斩钉截铁，“那个尹老板随时会回来，还有那个姓张的……太被动了。”
黎簇点头，背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得走。但怎么走？外面肯定有人守着。”
筱雅没说话，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向下望去。新月饭店后巷幽深，灯光昏暗，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不是往外走。”她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是往回走。”
“往回？”黎簇一愣，“回哪儿去？”
“医院。”筱雅转过身，眼神锐利，“梁湾为什么特意提到张日山？她肯定知道什么。而且，我们被绑来的时候，那个李少是从医院地下室把我们弄出来的。那里肯定有别的通道，或者……藏着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这个提议大胆而冒险。刚刚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现在又要主动回去？
黎簇喉咙发干，下意识地想反对。但看着筱雅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她是对的。留在新月饭店是等死，硬闯出去是送死，折返回医院，或许是唯一一条险中求生的路。
“好。”他吐出这个字，感觉心脏沉甸甸的。
决定已下，行动必须迅速。筱雅环顾房间，目光落在厚重的窗帘束带上。她利落地扯下两根，又将床单快速撕成布条连接起来。
“你干嘛？”黎簇看着她麻利的动作，有些懵。
“制造我们从窗户逃跑的假象。”筱雅头也不抬，手法熟练地将布条绳索一端牢牢系在沉重的实木床脚上，另一端抛向窗外，长度刚好垂到下一层的窗沿。“希望能拖住他们一会儿。”
黎簇看着她，心里那种“这姑娘到底什么来路”的疑问再次浮现。她的冷静和应变能力，完全不像个普通学生。
准备就绪，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走廊空无一人，但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他们不敢走电梯，沿着消防通道，凭借来时的模糊记忆，小心翼翼地向下。
重返医院的路比想象中艰难。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潜藏的危机。他们避开主干道，在狭窄的巷道里穿行，黎簇背上的伤让他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疼痛，冷汗浸湿了额发。
“还行吗？”筱雅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放缓了脚步，语气虽然还是有点硬，但里面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死不了。”黎簇咬着牙，逞强道。
筱雅白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调整了路线，选择更平缓好走一些的巷子。
当他们再次站在那家熟悉又陌生的医院后门时，一种诡异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几小时前，他们刚从里面逃出生天，现在却要主动踏回去。
地下室的入口比记忆中更加阴森。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怪味，头顶的灯管坏了几盏，剩下的明明灭灭，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跟紧我。”筱雅低声道，率先踏入了那片昏沉的光线中。
黎簇紧跟其后，心脏在寂静中跳得如同擂鼓。地下走廊错综复杂，管道纵横，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更添几分死寂。
他们凭着记忆摸索，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其他出口，或者任何不寻常的痕迹。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两人瞬间僵住，迅速闪身躲进一排废弃的铁柜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渐近，伴随着压低的交谈声。
“……确认干净了？会长不喜欢留尾巴。”一个陌生的男声。
“放心，都处理好了。那两个小崽子估计还在新月饭店兜圈子呢。”另一个声音带着谄媚，“不过，梁医生那边……”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阴影里，黎簇和筱雅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会长”？是张日山吗？他的人在清理现场？他们在找什么？梁医生……梁湾果然牵扯其中！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两人才从藏身处出来。筱雅脸色凝重：“看来，我们回来对了。这里的水，比我们想的还深。”
他们继续向前探索，在一扇虚掩的、标着“设备间”的铁门前停下。里面传来一股更浓重的机油和灰尘味。
推门进去，空间不大，堆满了废弃的医疗设备和杂物。筱雅的目光扫过角落，突然定格在一个半开的旧工具箱上。
她走过去，蹲下身，从一堆生锈的工具底下，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的硬皮笔记本。
笔记本的边角有些磨损，看起来被遗弃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黎簇也凑了过来，呼吸不由得一紧。
筱雅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里面不是文字，而是一些潦草的、用铅笔绘制的……结构草图。线条虽然粗糙，但黎簇一眼就认出来，那勾勒的，分明是古潼京地下工程的局部构造！
而在其中一页的角落，用更细的笔触，画着一个模糊的、抽象的鸟类图案。
黎簇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图案，和他背上那幅图的某个细节，惊人地相似！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小字：
“关注‘钥匙’。它在移动。”
设备间里，昏暗的灯光下，黎簇和筱雅拿着那本突如其来的笔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逃离一个漩涡，却不知，已经踏进了一个更黑暗、更巨大的谜团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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