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vin持续的低气压和心不在焉,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笼罩在Ara心头。他依旧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履行着那些看似“约定俗成”的陪伴,但眼神却常常飘向远方,带着一种Ara无法触及的沉郁。慈善晚会上那个笃定、温柔的他似乎只是一个短暂的幻影,被Monica归来的现实轻易击碎。
不安如同藤蔓,日夜滋长,勒得Ara几乎喘不过气。她需要一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会让她鲜血淋漓。她不能再活在这种悬而未决的、被过去阴影笼罩的猜忌里。
她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像最耐心的猎人,搜寻着任何可能揭示真相的蛛丝马迹。她不再回避关于Monica的话题,反而会在旁人议论时,不动声色地倾听。她留意Kavin接听电话时的细微表情,留意他浏览信息时瞬间的凝滞。
线索,在一个午后悄然浮现。
她记得Kavin曾提过,Monica是音乐系的才女,尤其擅长钢琴。鬼使神差地,她再次走向了那间位于旧馆的、曾有过他们四手联弹回忆的音乐室。这一次,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那架老旧的三角钢琴静默伫立。
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Ara的目光,被钢琴谱架上摊开的一本乐谱吸引。
那不是学校通用的练习曲谱。乐谱的纸张有些泛黄,边角微卷,显然经常被翻看。上面是手抄的五线谱,笔迹清秀而熟悉——是Kavin的字迹。她认得出来。
她走近,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墨迹。乐谱的标题处,写着一个简短的外文名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当她的目光触及那行小字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那行字写的是:“For M, my eternal muse.” (致M,我永恒的缪斯。)
M……Monica。
“永恒的缪斯”。
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Ara的眼眸,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音乐室里格外突兀。但她浑然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本乐谱,盯着那行宣告着某种永恒眷恋的小字。
所以,他依旧保留着她的乐谱,依旧在无人的时候,来到这间充满回忆的教室,弹奏属于他们的旋律?那场与她的四手联弹,在那首“致永恒的缪斯”面前,又算什么呢?一场拙劣的模仿?一次无意识的替代?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如同毒蛇,骤然窜入她的脑海——
替身。
她会不会……从头到尾,都只是Monica的一个替身?
因为他无法忘怀那个“永恒的缪斯”,所以将目光投向了与她类型截然不同的自己,试图用一段新的、充满挑战的关系,来覆盖旧的伤痕?因为她恰好拥有Monica没有的显赫家世,拥有这具过于惹火的身材,因为她试图“独善其身”的姿态勾起了他征服的欲望?
所以,他的靠近,他的试探,他那些看似真实的失控和妥协,是不是都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合格”的、用于疗愈情伤的、特别的“替代品”?
这个想法让她遍体生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想起他最初看她时,那评估艺术品般的目光;想起他提及Monica时,那瞬间冰封的眼神;想起他在月光海滩上说“害怕承认你对我而言是不同的”时的脆弱……现在想来,那“不同”,是不是仅仅意味着,她是一个“成功”分散了他对Monica注意力的、好用的工具?
真相的刺痛,远比任何争吵和猜忌都更加尖锐,更加刻骨铭心。
她失魂落魄地逃离了音乐室,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阳光明媚的校园,在她眼中却灰暗如同末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知道心脏的位置空洞洞地疼着,仿佛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
她坐在床沿,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替身的可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不仅否定了Kavin对她可能存在的感情,更否定了她自身存在的价值。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心动,所有的痛苦,在此刻看来,都像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无比可笑的闹剧。
如果连那些看似真实的瞬间都是虚假的,都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之上,那她到底算什么?
泪水无声地滑落,带着绝望的冰凉。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与他的过去,与那个叫Monica的幽灵竞争。
却从未想过,自己可能,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可怜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