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Kavin之间那堵无形的高墙,让Ara在圣塔拉米塔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而沉重。她更加沉默,几乎将自己完全埋进了书本和游泳馆的冷水里,试图用身体的疲惫和知识的密度来麻痹那颗因为得不到明确答案而持续焦灼、失落的心。
然而,校园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人的故事,并不会因为她的心事而暂停。
那是在一次全校性的社团活动展示日之后。各个社团在中央广场搭建了临时的展位,热闹非凡。Ara作为书法社的成员(这是原主为数不多的、符合富家女人设的爱好,她也乐得借此打发时间并维持低调),帮忙收拾完笔墨纸砚,正准备离开,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不远处园艺社展位旁,那两个绝不可能平和相处的身影——Thyme和Gorya。
Thyme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双手插在裤袋里,下颌微抬,但奇怪的是,他脸上并没有往常面对Gorya时那种显而易见的暴怒或烦躁,反而带着一种……极其别扭的、类似紧张的情绪?他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扫向Gorya,又迅速移开,像是在进行某种艰难的心理建设。
Gorya则背对着他,正在整理着几盆多余的绿植,单薄的背影透着惯有的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似乎完全不想理会身后的Thyme。
Ara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隐在一棵高大的盆栽后面。一种莫名的预感告诉她,接下来可能会看到些什么。
就在这时,Thyme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动作有些僵硬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盒子?
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朴素的白色蛋糕盒。与他大少爷的身份格格不入。
他朝着Gorya的背影,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然后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将蛋糕盒子有些笨拙地递了过去,动作生硬得像是在递交什么危险物品。
Gorya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疑惑地转过身。当她的目光落在Thyme脸上,以及他手中那个突兀的蛋糕盒时,脸上瞬间写满了警惕和不解。
“你又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像小刺猬一样的防御。
Thyme的眉头习惯性地皱起,似乎对她的态度很不满,但破天荒地没有发火。他别开脸,视线飘向一旁,语气硬邦邦的,带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别扭:
“给你的。”
Gorya愣住了,脸上的警惕变成了纯粹的错愕。“……什么?”
“蛋糕。”Thyme似乎很不耐烦解释,但又不得不补充,声音越来越低,“……听说,你今天生日。”
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可一世的Thyme Akira Paramaanantra,竟然会去打听一个“平民”女孩的生日,还亲自跑来送蛋糕?
Gorya彻底僵在了原地。她看着Thyme那副明明是想示好,却做得无比笨拙甚至带着点凶巴巴的样子,看着那个与他身份极度不符的、朴素的蛋糕盒,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愤怒?似乎不对。感激?更谈不上。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翻涌。有惊讶,有困惑,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记住生日的触动?
她并没有去接那个蛋糕盒,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Thyme。
Thyme举着盒子的手,因为她的沉默和注视而显得更加僵硬。他耳根似乎有些泛红,脸上浮现出被“羞辱”的恼怒,但那双总是盛满傲慢的眼睛里,此刻却奇异地没有怒火,只有一种……类似于期待的焦躁?
“拿着!”他最终受不了这沉默的折磨,几乎是低吼着将蛋糕盒塞进了Gorya的怀里,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
然后,他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又像是怕听到她的拒绝或嘲讽,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很快就消失在了广场的拐角。
留下Gorya一个人,抱着那个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蛋糕盒,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阳光洒在她身上,将她脸上那种混杂着茫然、难以置信和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立刻扔掉蛋糕,也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她只是低着头,看着那个朴素的白色盒子,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难解的谜题。
Ara站在盆栽后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看着Thyme那笨拙而别扭的示好,看着Gorya从警惕到茫然再到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心中五味杂陈。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蛋糕事件”,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预示着某些坚固的东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Thyme那蛮横的执着,似乎开始以一种极其笨拙、甚至可笑的方式,尝试着转向。而Gorya那密不透风的抵抗堡垒,也似乎被这意外的一击,敲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缓和。
这个词,竟然会出现在Thyme和Gorya之间。
Ara的心,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有一丝为Gorya感到的、微弱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比自身处境而产生的、尖锐的苦涩。
看啊,即使是那样水火不容的两个人,那样充满了伤害和对抗的关系,似乎也存在着打破坚冰、透进一丝光的可能。
那她和Kavin呢?
他们之间,没有Thyme和Gorya那样激烈的正面冲突,没有那些伤害与反抗的戏剧性。有的,只是他层层递进的试探,温柔与冷酷交织的靠近,以及那堵在她质问后,瞬间高筑起来的、冰冷的心墙。
他的“礼物”精致而昂贵,却带着疏离的标记。他的“温和”无可挑剔,却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回避。
对比Thyme那笨拙得可笑的蛋糕,Kavin的完美,反而显得如此不真实,如此……令人绝望。
Ara缓缓转过身,悄然离开了广场。
身后的喧嚣与她无关,那对冤家之间初现的缓和,也照不亮她前路的迷茫。
她只是觉得,有些冷。
那种无人接住的、下坠般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