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击碎了所有精心维持的假象。
餐厅里柔和的光线，悠扬的音乐，窗外璀璨的夜景，此刻都成了格格不入的背景板。Ara的问话悬在两人之间，带着孤注一掷的锐利，和她眼底那抹强忍泪光的倔强，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Kavin脸上的温和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他没有立刻动怒，也没有如Ara预想中那般，用更温柔或更强势的话语来辩解或安抚。
他只是沉默。
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冰冷的沉默。
他放在桌面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这个平日里显得斯文的动作，此刻却像是一道屏障，被他重新戴好，严丝合缝地隔绝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
他的目光，不再与她对视，而是微微偏移，落在了窗外那片虚无的夜景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彻底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Ara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也能感觉到攥紧的掌心渗出的湿冷汗意。她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等待着他对她命运的定义。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比平时更加温和，却带着一种刻意拉远的、令人心寒的疏离。
“你想多了，Araya。”
只有简单的六个字。
没有承认，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像是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做出的最敷衍的回应。
他想多了？
她鼓起所有勇气，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不安和恐惧，换来的就是他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试图将一切抹平的“想多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荒谬感，像冰水一样浇灭了Ara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她看着他那张恢复了完美无缺表情的侧脸，那紧抿的、不再透露任何情绪的薄唇，忽然觉得他无比陌生。
他回避了。
用最优雅，也最残忍的方式，回避了她的质问。
他没有否认“玩物”这个词，因为他或许无法理直气壮地否认他最初接近的动机。他也没有承认，因为承认意味着他需要面对自己可能已经失控的情感，需要打破他为自己筑起的、名为“不认真就不会受伤”的心墙。
所以，他选择了最安全的方式——否定问题的存在。将她的不安和痛苦，归结为她的“想多了”。
这比直接的羞辱，更让她感到绝望。
Kavin没有再去看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碎裂的光芒。他抬手，示意侍者结账。动作流畅，姿态依旧无可挑剔，仿佛刚才那场几乎要撕破一切的质问从未发生。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完成一项日常任务。
他没有再看那个装着钻石手链的丝绒盒子，也没有再看Ara一眼。
Ara僵硬地坐在原地，看着他挺拔而疏离的背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得到了答案。
一个用沉默和回避给出的答案。
他或许对她有欲望，有占有欲，甚至有几分超乎寻常的兴趣。但“真心”？这个词太沉重，太危险，是他那高筑的心墙之后，一片他不敢，也不愿轻易踏足的禁地。
他宁愿将她推开，宁愿让她活在猜忌和不安里，也不愿冒险揭开自己的伪装，暴露那可能存在的、真实的软肋。
侍者恭敬地递回信用卡，Kavin微微颔首，然后才转向Ara，目光平静无波：“走吧。”
Ara缓缓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她没有再去碰那条手链，也没有再看他。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这家奢华却让她感到无比冰冷的餐厅。
回程的车里，一片死寂。
Kavin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冷硬。Ara则将头偏向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眼神空洞。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却厚实无比的墙。
他亲手筑起的墙，将她，也将他自己的某些部分，牢牢地关在了外面。
月光海滩上那些短暂的、真实的碎片，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不真实。
Ara知道，有些东西，在她问出那个问题，而他选择回避的那一刻，已经不一样了。
信任的幼苗尚未长出，便已夭折。
留下的，只有更高的心墙，和更深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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