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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出发!

神印:如梦之梦

光阴在心城悄然流转,如同幽夜冥河水母阿夜飘荡的触须,无声无息,却留下深刻的痕迹。

对于永恒的神明而言,或许只是几次深沉的睡眠,几次梦境的徜徉。但对于圣魔大陆,对于心城的魔族,尤其是对于那位在神界密切关注着一切的织命者司云织而言,艾莉西亚停留的时光,已然“很久很久”。

久到足够让那具因世界压制而缩水的身体,如同汲取了暗夜养分的花苞,彻底舒展绽放。

当初那个需要拽着瓦沙克衣角、被他抱在怀里的五六岁稚童,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姿窈窕、风华绝代的银发女神。

她的容颜褪去了所有稚气,精致得令人屏息,左灰右金的异色瞳眸沉淀得愈发深邃,流转间,仿佛能映照出万千生灵的迷梦与命运的一角。她周身萦绕的梦境薄雾变得更加内敛而浩瀚,无需刻意,便自成领域。

而这漫长的成长岁月里,发生在圣魔大陆、尤其是心城的一幕幕,通过那震颤的命运丝线传回神界,几乎成了织命者司云织的日常崩溃源泉。

她看到,艾莉西亚依旧习惯性地拽着星魔神瓦沙克的衣袖,只是如今的身高,已无需再那般费力地仰头,偶尔低语时,银发甚至会不经意地拂过他的手臂。而瓦沙克,从最初的身体僵硬,到如今的默许甚至偶尔会为她拢一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其间变化,让司云织看得几乎咬碎银牙。

她看到,月魔神阿加雷斯那家伙,不知何时起,身边偶尔会萦绕着由月光和星尘凝成的、与当年那只蝴蝶同源的小巧光屑,而他竟也默认了它们的存在!甚至有一次,司云织通过命线看到,艾莉西亚踮起脚尖,将一枚新编的、闪烁着梦境微光的额饰试图戴在阿加雷斯头上,而那位以清冷孤高著称的月魔神,居然只是偏了偏头,没有拒绝!

她看到,战狂魔神阿难那夯货,居然会因为在演武场得到艾莉西亚一句“今天的力气好像比昨天更暖和了一点”的点评,而偷偷多练了两个时辰!

她看到,音律魔神布瑞斯的乐章里,不知何时融入了来自梦境国度的空灵回声;黑暗凤凰菲尼克斯栖息的那片悬崖下,开始生长出一些散发着柔和梦光的、本不应存在于魔域的莹草……

“疯了……全都疯了……”司云织瘫坐在神殿中央,周围是散落一地的、因为主人情绪失控而绷断的命运丝线,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光幕,“我是让她去找伊芙的……不是让她去搞魔族精神文明建设的!!!”

“这边一个‘瓦沙克最好看’,那边一个‘阿加雷斯的月光最配我的梦’,那边还有一个‘阿难的力量听起来像安眠曲’……她是不是还给那个叫西迪的评价了‘你的粉泡泡没有我的梦好看’?!祖宗!你是在用神力给他们做美学启蒙吗?!”

司云织感觉自己作为织命者的尊严和理智正在一点点被磨灭。她尝试过各种方法,可最终都失败了。

“伊芙——!”她最终无力地对着虚空呐喊,“你到底在哪里?!你再不出现,你家的梦境宝贝就要在魔族那边开分校了!主讲《神明眼中的魔神美学》!!!”

而圣魔大陆,心城偏殿。

完全长成的梦境女神艾莉西亚·维斯塔利亚,正赤足坐在窗台上,白皙的脚踝在空中轻轻晃动。她望着窗外永恒的血月,手中无意识地编织着一片由星光和幻梦构成的轻纱。

阿夜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房间,幽蓝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

瓦沙克静立在一旁,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金色的眼眸深邃难辨。

“瓦沙克,”她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如初,却多了几分慵懒与笃定,“我好像……快要找到关于伊芙的线索了。”

她转过头,异色瞳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属于神明的光辉。

“在我的梦里,那片温暖的光……越来越清晰了。”

这一天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艾莉西亚步履轻盈地找到正在观测星轨的瓦沙克,银发如瀑,神情自然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瓦沙克,”她开口,异色瞳里带着明确的目的,“所以接下来我会离开你们一小段时间。”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想去人类的世界看看,可以吗?”

她的语气并非请求许可,更像是一种告知,一种基于长期共同生活而产生的、对“同居者”的尊重和通知。她第一个来找瓦沙克,似乎理所当然,毕竟在心城,他是她最“熟悉”的存在。

瓦沙克从星盘上抬起眼,眼眸凝视着她,没有立刻回答。他深知这位梦境之神看似随性,实则意志坚定,她想去,便一定会去。沉默片刻,他给出了符合他身份与责任的回答:“此事,需禀明陛下。”

神界,命运神殿。

“不是——不——是——!!!” 司云织的尖叫几乎要撕裂神殿的宁静,她指着光幕,手指颤抖。

“你真把那儿当家了是吧啊?!小祖宗!你是个神啊!至高无上的神明!你要是想走,他们拦得住你吗?!还用得着跟他们‘报备’?!你当是小朋友出门要跟家长打报告吗?!”

她看着艾莉西亚居然真的乖乖跟着瓦沙克去见魔神皇,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顶门,眼前阵阵发黑。

魔神皇王座厅内,气氛依旧肃穆冷凝。

枫秀高踞王座,听完瓦沙克的陈述,重瞳金眸落在下方站得笔直,眼神清澈坦荡的艾莉西亚身上。那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足以让魔族精锐匍匐在地,却仿佛对她毫无影响。

漫长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是一种权衡,一种审视,也是一种无形的交锋。

最终,枫秀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可。”

没有阻拦,没有条件,仿佛只是准许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客人暂时外出游玩。

艾莉西亚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王座厅的阴霾,仿佛有阳光渗入了这魔族的核心。她似乎想了想,觉得应该表示感谢。

她伸出双手,指尖梦呓般舞动,缕缕纯净的月光和柔软的梦境薄雾在她掌心汇聚,交织、凝实——最后,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眼睛如同红宝石、周身散发着宁静祥和气息的、胖乎乎的小兔子幻影。那兔子甚至在她掌心动了动耳朵,栩栩如生。

“送给你!”她将这只梦境月光兔递给王座上的枫秀,笑容纯粹,“谢谢你同意我出去!”

“噗——”(想象中的吐血声)

神界的司云织看到这一幕,终于支撑不住,猛地扶住嗡嗡作响的命运织机,才勉强没有栽倒在地。她感觉喉头真的涌上了一股腥甜。

“你要干什么?!祖宗你要干什么!啊!!!” 她捶打着织机,发出绝望的哀嚎。

“你也要学人家伊芙一样,走到哪儿赐福到哪儿是吧?!还给魔神皇送兔子?!那是梦境与月光凝聚的祥瑞化身!放在任何世界都是能镇压心魔、带来安眠的圣物!你就这么随手送出去了?!还是送给魔族的老大?!”

司云织此刻的形象,彻底从高贵清冷的织命者,崩塌成了一个看着家里两个不省心孩子尽干赔本买卖、绝望到无以复加的主妇。

“一个走到哪儿祝福到哪儿,恨不得把神格都掰碎了送人!一个走到哪儿都觉得人家‘漂亮’、‘好看’,连压箱底的神力造物都当伴手礼送!”她扶着额头,摇摇晃晃,声音带着哭腔,“我这操的是哪门子的心啊我……”

而圣魔大陆,艾莉西亚送完兔子,便心情愉悦地、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了王座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小小的、礼貌的仪式。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随手捏的兔子,在魔神皇心中激起了怎样的涟漪,更不知道,神界有一位挚友,正因为她这“败家”行为,气得几乎要神魂不稳。

她的旅程,终于要从魔族的领地,迈向那片光暗纷争更为直接、也或许隐藏着伊芙最终线索的人类世界了。

决定既下,艾莉西亚便回到了她在心城居住了许久的偏殿房间,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行装。

她首先换下了那身仿佛与心城暗色基调融为一体的、带有魔族风格的服饰,取出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行头。那是一套青绿色的及膝裙装,颜色如同初春森林最鲜嫩的叶片,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系的、带着兜帽的轻薄斗篷,将她银色的发丝和过于出众的容颜稍稍遮掩,也为她增添了几分旅人的风尘与神秘感。最后,她在腰间系上了一个小巧的、看起来鼓鼓囊囊的皮质挎包。

然后,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耳垂上那枚耳坠。微光一闪,房间里她常用的、喜欢的,或许魔神们随手送她的些小玩意儿,都化作流光被收入其中。这耳坠是她作为梦境之神的随身空间。

收拾停当,她开始了正式的告别。

她先去见了月魔神阿加雷斯,送了他一小瓶凝结的“美梦星光”,说是“晚上放在枕头边,就不会做被亮光追着跑的噩梦了”。阿加雷斯接过那闪烁着微光的小瓶,金色的眼眸深邃,只是淡淡颔首,道了句:“早去早回。”

她跑去演武场,找到刚结束修炼、浑身蒸腾着热气的战狂魔神阿难,递给他一块用梦境之力固化成的、触手温润的“安神石”:“累了的时候握着它,力量会恢复得快一点点哦!”阿难握着那块石头,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近乎笨拙的柔和,重重地“嗯”了一声。

她还去拜访了音律魔神布瑞斯、洞察魔神克罗塞尔等人,都留下了些小巧而贴合的、蕴含着梦境祝福的礼物。

最后,她回到了偏殿,面对着一直沉默跟随她的瓦沙克,以及明显情绪低落、触须都耷拉下来的幽夜冥河水母阿夜。

“瓦沙克,”她仰头看着他,兜帽滑落,露出完整的、带着认真神色的脸庞,“我离开后,会把阿夜留下来。”

这话一出,阿夜伞盖边缘的光芒瞬间剧烈波动起来,发出委屈又焦急的低沉嗡鸣,几条触须更是紧紧缠上了艾莉西亚的手臂,不肯松开。

艾莉西亚安抚地摸了摸阿夜冰凉光滑的伞盖,耐心解释:“阿夜,听话。我这次去人类世界,情况不明,你体型太大,跟着我不方便。”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意,“而且,你留在这里,我也能更放心。如果……我是说如果,心城,或者瓦沙克他们,遇到了什么特别糟糕的、解决不了的事情,有你在,还能帮上忙。”

瓦沙克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他看着她,看着那只虽然不情愿、却因主人的命令而不得不妥协、光芒都黯淡了几分的水母,缓缓点头:“好。”

艾莉西亚这才笑了,用力抱了抱阿夜庞大的伞盖,轻声保证:“我找到伊芙就回来接你!很快的!”

最终,在阿夜依依不舍的、幽怨的目光注视下,在瓦沙克沉静的送别中,她迈着轻快又坚定的步伐,走向了通往人类世界的、光暗纷争的前线,也将一个强大的“保险”和她那份独特的牵挂,留在了这片原本象征着黑暗与绝望的土地上。

神界的司云织看到阿夜被留下,终于稍微喘过一口气,拍着胸脯后怕:“算你还有点脑子!知道把那个大家伙留下……不然带着个幽夜冥河水母去人类地盘,你是怕他们认不出你是‘异类’吗?!”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她又开始揪心艾莉西亚独自一人在人类世界的安危,以及……她会不会又觉得哪个人类“漂亮”,然后随手送点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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