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褪去，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消毒水混合着廉价咖啡、打印机墨粉以及若有若无的焦虑汗味的空气。耳边是永不停歇的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以及不远处隔间里传来的压低嗓门的争吵声。头顶是惨白得毫无人性的LED灯条，将每个人的脸色都照得如同久病初愈。
我，姜忆轻，以及我那位特殊的队友草爷，正站在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布满灰色隔间的走廊中央。
我们身上换成了标准的廉价西装（我的）和一件看起来极其别扭、领口勒得草爷直翻白眼的宠物工装（草爷的）。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因果律搅屎棍】，它在这个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仿佛一个重金属摇滚乐手误入了交响音乐会。
草爷四蹄着地，不安地刨着光洁得能照出它扭曲羊脸的地砖：“嗯昂……这什么鬼地方？味儿比动物园的饲料槽还难闻！爷的毛都要被这空气腌入味了！”
【欢迎来到“绝望写字楼”副本。】
【当前模式：困难】
【副本时间：30天（现实时间比例1：1）】
【核心规则：加班是福报。KPI是生命。】
【您的身份：临时外包工（姜忆轻），及她的情感支持动物（草泥马）。】
【主线任务：在规定时间内，偿还至少335点乐子点债务。工作表现将转化为“工分”，工分可兑换乐子点（兑换比例：1工分 = 1乐子点）。超额完成KPI可获得额外奖励。】
【警告：禁止破坏公司财产。禁止消极怠工。禁止在非休息时间进行与工作无关的活动。违反者将扣除工分，严重者可能触发“HR净化”。】
【困难模式加成：您的基础KPI要求提升50%。但所有通过“非传统工作方式”获得的工分，奖励提升50%。】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详尽。基础KPI提升50%！这意味着我们每天需要完成更多的工作量。但那个“非传统工作方式”……让我和草爷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闪烁的光芒。
“非传统工作方式？”草爷用气音说，“是不是指爷可以去给那个一直哔哔赖赖的经理水杯里加点‘料’？”
“可能……但更可能是指我们利用‘特长’来解决问题。”我掂了掂手里的搅屎棍。在这个一切讲究流程、规则、效率的地方，我这根棍子，说不定真能派上奇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紧身西装裙、梳着一丝不苟发髻、表情像谁都欠她五百万的女人，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哒哒哒”地走到我们面前。她胸前别着工牌：【项目经理·张】。
她扶了扶金丝眼镜，用审视垃圾般的目光扫过我和草爷，最后定格在我手中的棍子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新来的？姜忆轻和你的……羊？”她的声音尖锐而刻薄，“我是你们的项目经理张莉。你的个人物品，”她指了指搅屎棍，“不符合公司着装及安全规范，立刻处理掉。”
我还没说话，草爷不乐意了，它扬起脖子：“嗯昂！你什么眼神？爷是神兽！神兽草泥马！还有，这棍子是我们的……嗯……精神支持工具！”
张经理显然没料到一只羊驼会说话，愣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更深的厌恶：“我不管你是神兽还是神经，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还有你，”她看向我，“管好你的动物，如果它随地大小便或者乱叫影响其他人工作，立刻扣分！你们的工位在B区147号，这是你们今天的工作清单！”
她塞给我一沓厚厚的文件，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催命符。
我和草爷按照指示，找到了我们的工位。一个狭小的隔间，挤着两张桌子，一台嗡嗡作响的老旧电脑，还有一部按键都磨没了字的电话。
工作清单上罗列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任务：数据录入5000条、整理并核对三年内的会议纪要、给200个客户打回访电话并记录反馈、完成一份20页的市场分析报告初稿……
“这他妈是人干的活？”草爷用蹄子扒拉着清单，瞠目结舌，“还要在一天内完成？这困难模式是想直接把爷累死在这里，然后继承爷的欠款吗？”
我看着清单，也感到一阵绝望。这工作量，别说提升50%，就是原版，也足以让一个熟练工加班到深夜。
“硬来肯定不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得想办法‘优化’流程。”
我打开了那台老爷电脑，开机花了三分钟。系统是某种极其古老的版本，软件卡顿得令人发指。录入一条数据，光等待页面响应就要十几秒。
照这个速度，5000条数据录到明天早上也录不完。
草爷百无聊赖地趴在旁边的地上，用蹄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隔板，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引来了隔壁同事不满的目光。
“无聊死了……丫头，想个办法啊，爷快被这破地方逼疯了！”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缓慢蠕动的进度条，又看了看手中安静躺着的搅屎棍，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规则说禁止破坏公司财产。但这台电脑，它现在算是在“正常工作”吗？如果我只是“帮助”它提升一下效率，不算是破坏吧？顶多是……优化？
而且，“非传统工作方式”有加成！
说干就干。我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大家都埋头在自己的苦海里），悄悄将搅屎棍的尖端，轻轻地……抵在了电脑主机箱侧面一个散热孔上。
我没有用力捅，只是贴着，然后集中精神，想象着“流畅”、“快速”、“别卡”这样的意念。
【是否对“老旧办公电脑”发动“因果律搅屎棍（主动效果：因果扰动）”？预计消耗乐子值：10点（您当前为负，将增加债务）。】
还要消耗乐子值？而且我现在是负的，用了就是雪上加霜！我犹豫了。
但看着那令人绝望的录入速度，我一咬牙：“是！用！”
【债务增加：-10乐子点。当前总债务：-345点。】
【因果扰动发动……正在搅动“电脑运行效率”相关因果线……】
棍子似乎微微发热。电脑主机箱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像是生锈齿轮被强行撬动的“嘎吱”声。
然后，奇迹发生了。
屏幕上原本卡顿的界面瞬间流畅！鼠标指针移动如飞！我尝试录入一条数据，几乎是在点击“确认”的瞬间，页面就刷新完成了！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咦？”草爷也注意到了变化，好奇地凑过来，“这破电脑吃错药了？”
“是棍子的效果！”我压抑住兴奋，低声道，“快，帮我一起录数据！”
我负责打字，草爷用它灵活的嘴唇和舌头（虽然有点恶心）帮忙翻页、核对纸质文件。我们俩配合默契，效率惊人。原本需要一整天的工作，我们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全部完成！
【叮！完成“数据录入”任务，获得工分50！因采用“非传统工作方式”（设备性能超常发挥），奖励提升50%，最终获得工分75！】
【叮！完成“整理会议纪要”任务（草泥马协助翻页），获得工分30！非传统方式奖励提升50%，最终获得工分45！】
短短一上午，我们就赚了120工分！相当于120乐子点！照这个速度，还清债务指日可待！
我和草爷击掌（蹄）相庆，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好景不长。
下午，当我们开始攻克那200个回访电话时，麻烦来了。
电话系统极其难用，总是占线、断线、或者转接不到正确的人。我耐着性子打了十几个，效率低下，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草爷更是受不了这种重复性的枯燥工作，它开始搞小动作。比如，在电话接通后，突然在旁边用播音腔说一句：“您好，我是姜女士的情感支持羊驼，请问您对我们的服务满意吗？” 结果大部分客户都被吓到直接挂电话，还有几个以为是恶作剧破口大骂。
这样搞了几次，我们的有效通话数没增加多少，反而引来了张经理的注意。
她阴沉着脸出现在我们隔间外：“姜忆轻！你的羊驼怎么回事？严重干扰工作！扣除20工分！再有下次，直接报告HR！”
草爷不服气地想顶嘴，被我按住了。现在不是硬刚的时候。
张经理走后，我们看着缓慢增长的通话记录，又陷入了困境。
“这样不行。”我皱眉道，“电话系统太烂了，正常打太慢。得再想想办法。”
我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部老旧的电话机，以及……我手中的搅屎棍。
要不要……再搅一下电话系统的因果？
可是，已经负债-345了，再消耗乐子值，债务会越来越重。而且，频繁使用这根棍子，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可控的后果？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草爷突然用鼻子拱了拱我，示意我看斜对面一个隔间。
只见那个隔间里，一个看起来就很油腻的中年男员工，正对着电话点头哈腰，语气谄媚：“是是是，王总您放心，这个项目保证没问题！今晚我加班加点也给您弄出来！……哎，好嘞好嘞，谢谢王总！”
挂断电话后，他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小声骂了句“傻逼甲方”，然后熟练地打开一个购物网站，开始浏览起来，显然是在摸鱼。
草爷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它凑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
“丫头，你看那家伙……KPI肯定靠拍马屁和摸鱼完成的。你说，要是他的电脑……突然在项目经理路过的时候，公放一段他骂甲方的录音……算不算‘非传统工作方式’帮我们……呃，‘优化’掉一个竞争对手？顺便制造点乐子？”
我：“……”
看着草爷那跃跃欲试的羊脸，以及斜对面那个浑然不觉的油腻同事，我忽然觉得，这绝望写字楼的日子，或许不会像我想象的那么……平淡了。
这根搅屎棍，看来不仅要搅设备，还得搅和人。
（第00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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