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鼓槌砸下的瞬间，我翻身滚向墙角，铁针钉入鼓面的动静还在耳边回荡。梁上那人没有立刻倒下，反而把鼓抱得更紧，骨片面具后的空洞直勾勾盯着我。
屋里的温度更低了。
地面裂缝中渗出黑水，顺着砖缝爬行，像有生命一样朝我们脚边蔓延。吴明道靠在供桌残骸旁，嘴里念着什么，手在空中画符。他额头全是汗，指尖抖得厉害。
“撑不住了。”他说，“这阵法太邪，五雷符压不住。”
我抬头看梁上夹层。查蓬一只手握着鼓槌，另一只漆黑如炭的手已经按在鼓面上。他的动作变了，不再是均匀敲击，而是三快一慢，节奏诡异。每响一次，屋顶就掉下一块瓦。
九具棺材从地下升起，顶开地砖，缓缓裂开。
第一具尸体爬了出来。双眼泛绿，嘴角流着白沫，四肢僵硬却灵活。它转头看向我，脖子发出“咔”的一声。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它们全都站了起来，排成半圆，慢慢逼近。
老杨在门外喊：“别让他们围成圈！那是‘九子归心阵’，合阵之后谁都逃不掉！”
吴明道猛地甩出一张符纸。黄纸刚飞到半空，就被红雾裹住，烧成了灰。
“符火不起。”他咬牙，“这些尸身上有降头烙印，不怕普通道术。”
我摸了摸腰间的布袋。碧蚕蛊在里面震动了一下。我能感觉到它的警觉——这些尸体的气息不对，像是被强行拼接起来的，经络混乱，气血逆流。
最先醒的那个尸体离我最近。它抬起手，指甲又长又黑。
我没有后退。
闭上眼，默念《控尸蛊引》的口诀。舌尖还残留着血味，我再次咬破，把血吐在掌心。左手掐诀，右手贴胸，引导碧蚕蛊的金丝顺着我的手臂爬出，沿着地面滑向那具尸体。
金丝钻进它脚底涌泉穴时，它突然停住了。
身体一颤，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然后，它转身，扑向旁边的尸体，双手插进对方胸口，撕开腐肉，抓出一团发黑的内脏。
“成功了！”我说。
吴明道瞪大眼睛：“你控制了它？”
“暂时。”我喘气，“它刚苏醒，意识还没完全被查蓬锁死，我能抢一线机会。”
查蓬在梁上怒吼，鼓声骤急。其余八具尸体脚步加快，朝我们围拢。
我集中精神，让碧蚕蛊的金丝深入那具叛尸体内，操控它继续攻击。它一脚踹翻一具同伴，又抓起碎木刺进另一具尸体的眼眶。两具尸体扭打在一起，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鼓点出现了一丝迟疑。
“就是现在！”我对吴明道喊，“动手！”
他立刻冲出去，贴身靠近一具尸体，手中多了一把短刃，直接割断其脖颈筋脉。那具尸体抽搐几下，瘫倒在地。
但更多的尸体压了过来。
我继续扩大蛊域，试图再控制一具。可越往后，尸体的经络越稳固，金丝刚碰上去就被一股阴力弹开。
“不行。”我摇头，“后面的已经被完全烙印，没法硬抢。”
吴明道退回到我身边，肩膀被抓出三道血痕：“那就只能靠乱局拖时间。”
“不用拖。”我看向那具被我控制的尸体，“让它撞柱子。”
话音未落，那具尸体猛然转身，冲向支撑梁架的木柱，全力撞去。
“轰”一声，灰尘四散，夹层晃动。查蓬一个不稳，单手扶住横梁才没跌下来。
鼓声乱了半拍。
老杨在外大声喊：“用铃！我来打乱节拍！”
紧接着，门外传来铜铃声。清脆，稳定，三响一停，正好压在鼓声间隙。
查蓬脸色变了。他想提速，却发现节奏已被干扰，鼓槌落下时偏了角度。
我抓住机会，指挥叛尸连续撞击第二根柱子。
“砰！”
这一次，夹层边缘直接塌下一角。瓦片和木屑砸落，查蓬被迫后退，鼓面倾斜，音律彻底紊乱。
“还有两根！”吴明道抹了把脸上的血，“一起上！”
我们分头行动。他绕到侧边，用飞剑卡进第三根柱子的接缝处，用力撬动。我则让叛尸猛撞最后一根。
当第四根柱子断裂时，整个夹层轰然下沉。查蓬抱着鼓从梁上滚落，重重摔在地上，面具碎了一角，露出半边溃烂的脸。
鼓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
九具尸体的动作同时停滞。
有几具开始抽搐，眼中的绿光忽明忽暗。其中三具突然倒地，胸口炸开，黑气从口鼻倒灌而入，身体迅速干瘪。
“封印反噬。”我低声说，“它们没完成同步，力量回冲了。”
剩下的尸体或瘫坐或跪地，只剩微弱挣扎。
我走过去，一脚踩住鼓面。
查蓬趴在地上，那只漆黑的左手还在动，像某种虫子般扭曲着想要爬起。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在念咒。
吴明道冲上来，一脚踢开他的鼓槌，又掏出最后一张镇尸符，拍在他背上。符纸刚贴上就冒起黑烟，但他没松手。
“老实点。”他说。
我低头看着查蓬：“你是冲着王家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他不说话，嘴角淌出黑血。
老杨在门外喊：“门开了！我能进来了！”
门“吱呀”一声推开。老杨拄着拐杖走进来，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他看了一眼满屋尸体，又看向地上的鼓和查蓬，冷声道：“果然是你。十年前你在滇南炼活尸，害死三十七口人，被南疆七寨通缉，怎么还敢露面？”
查蓬抬起头，溃烂的脸上挤出一个笑：“你们……以为赢了？”
“难道不是？”我踩着鼓，“你的尸群废了，鼓也破了，你还剩什么？”
他没回答，那只黑手突然扬起，指尖射出一道细针，直奔我小腿。
我闪得快，针擦过裤管，钉进身后墙壁，发出“嗤”的轻响，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毒针？”吴明道上前一步，“他还留了后手。”
我捡起一根断木，挑开查蓬的衣服。他左臂从肩部以下全是焦黑的组织，没有血肉，只有层层叠叠的符线缝合着皮囊。那只手根本不是假肢，是用九具尸体的残肢拼接而成的祭器。
“难怪不怕伤。”我说，“他把自己的身体也炼成了降头工具。”
老杨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铃铛：“这是赶尸匠的‘断魂铃’，能震散未定型的尸煞之气。你们先别靠近他，等我把这些尸体彻底废了再说。”
他摇动铃铛。
清音响起，屋内残存的红雾开始消散。那些尚未完全崩解的尸体在铃声中剧烈抽搐，最后全部瘫软在地。
我松开脚，正要说话。
查蓬突然笑了。
他抬起完好的右手，指向门外：“你们……救不了所有人。”
“什么意思？”吴明道皱眉。
“义庄后面……还有三间房。”老杨声音发紧，“我进来时没注意，但刚才听到了……指甲刮墙的声音。”
我立刻看向门口。
夜风从破窗吹进来，带来一股新的气味——甜腥混着泥土，比之前的更浓。
不止一具。
是很多具。
查蓬靠着墙，喘着气，眼里全是恶意：“我带来的……不只是这九个。”
吴明道回头瞪他：“你早就在布局？”
“我只是……等人进来。”他咳出一口黑血，“你们打开了通道，它们……自然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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