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指甲刮过木板的声音。
我立刻停下脚步,手摸到腰间的布袋。碧蚕蛊在里面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老杨靠在墙边喘气,脸色发青。我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在这别动。”
说完我就往前走,贴着墙靠近门缝。月光从树梢漏下来,照出门框的一角。木头已经腐烂,边缘长了霉斑。吴明道刚才挤进去的地方,门板还留着一道缝。
我蹲下身,把耳朵贴近地面。
里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只有那声音还在继续——一下,一下,缓慢地刮着。不是随意的摩擦,是有节奏的。像人在敲暗号。
我咬破指尖,血珠渗出来。手指轻轻一弹,一滴血落在布袋口。袋子微微鼓起,金丝般的细线从里面钻出,顺着门槛滑进屋内。
这根线是我和碧蚕蛊之间的联系。它能感知周围的变化,传回感觉。金丝刚进屋,我就察觉到一股气味——甜腥里混着灰烬味,不像尸体腐烂,倒像是烧过什么东西后留下的残渣。
蛊丝往前爬,碰到一张倒扣的桌子。桌腿上贴着红纸,纸上用黑线绣了人脸。那些脸在动,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说话。我没有听见声音,但心里突然涌上一阵烦躁。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冷风。
梁上有东西扫过来,像是一道目光。蛊丝猛地一颤,迅速往回收。我往后退了半步,心跳加快。
“里面有东西。”我对老杨说,“不是活人,也不是普通死尸。”
老杨睁开眼:“是降头术?”
我没回答。又拿出一张驱邪粉抹在鞋底,然后趴在地上,慢慢把头伸进门缝。
屋里黑得看不清东西。只能看出几具棺材靠墙摆着,地上散着碎瓦。正中间有张供桌,翻倒在地。吴明道不在视线里。
“吴哥!”我压低声音喊。
没人回应。
我又往前蹭了一点,肩膀刚挤进门,忽然听见头顶“咯”的一声响。
抬头看,房梁上有一块活动的木板,正在缓缓合拢。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一只手缩了回去,手里拿着一面小鼓。
我立刻缩身退出。
“有人在上面。”我靠在墙边说,“躲在夹层里,手里有鼓。”
老杨挣扎着坐直:“鼓声一起,百鬼叩门。他是想用我们开路。”
“什么意思?”我问。
“拿活人的魂当引子,打开地下镇尸的封印。”他喘了口气,“九具尸,都埋在这房子下面。只要鼓声不停,它们就会醒。”
我回头看向门缝。屋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门口的地砖上开始冒出水珠。那些水慢慢变成黑色,顺着门槛往外流。
“吴明道进去了这么久,没动静。”我说。
“他可能被迷住了。”老杨说,“这种阵法会让人听不见真实声音,只听见自己心里最怕的事。”
我想了想,再次放出蛊丝。这次绕到屋顶侧面,找到一处破瓦,让金丝从缝隙钻进去。
蛊丝爬上横梁,沿着木头往前探。终于,在夹层角落发现一个人影。黑袍罩身,头戴骨片拼成的面具。右手握着鼓槌,正蘸着血一点一点敲鼓面。鼓不大,形状像倒过来的五角星。
他每敲一下,屋里的空气就震一次。
我收回蛊丝,转身对老杨说:“他在等时机。还没动手,是因为我们在外面,没完全进来。”
“那你不能进去。”老杨抓住我的手腕,“你现在是唯一清醒的人。”
“可吴明道在里面。”
“你进去,两个人都出不来。”
我盯着那扇门。黑色的水流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往我们这边蔓延。脚下的土变得湿滑。
我脱下外衣,撕下一角,包住左手。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腿跨过门槛。
刚落地,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门自己关上了。
我猛地转身,伸手去推,门栓已经落下。屋里温度骤降,墙壁开始渗水,那些水在墙上流动,形成扭曲的符号。
空中浮起一层红雾。雾里伸出许多小手,朝我抓来。
我抬起左臂,袖子里藏着的驱邪粉洒出来。红雾碰到粉末,发出“滋”的声响,暂时退开。
“吴哥!”我又喊了一声。
角落里传来咳嗽声。吴明道从一堆木箱后面爬出来,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别……别听那声音。”他扶着墙站起来,“它会让你觉得自己该死了。”
“我知道。”我走过去扶他,“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出不去。”他说,“门被封了,窗户也一样。刚才我试过砸墙,砖头自动复原。”
我点点头:“是阵法。外面那个人在控制整个屋子。”
吴明道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你能联系上你的蛊吗?”
我闭眼默念口诀。碧蚕蛊飞出,在头顶盘旋一圈。金光洒下,红雾被逼退几步。那些小手缩了回去。
“还能用。”我说。
“那就别浪费。”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在掌心画了个符,“五雷护体!”
金光从他身上亮起,虽然微弱,但稳住了。
老杨在外面拍门:“秦淮!你们在里面还好吗?”
我走到门边:“我们没事!你别乱动,等我找办法!”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地板。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九次之后,整个屋子震动起来。屋顶的瓦片掉落,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鼓声开始了。
很轻,但每一下都打在胸口。我感觉耳朵嗡嗡响,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父亲站在墓门前,背影模糊;肖雅在雨里叫我名字;吴明道倒在我面前,手里还攥着一张没画完的符。
“别信这些!”吴明道突然大吼,“都是假的!”
我用力摇头,掐自己胳膊。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点。
碧蚕蛊飞得更高,金光扩大,勉强撑出一块安全区域。
“他要的是我们的魂。”我说,“现在还不杀我们,是因为仪式没完成。”
“什么时候完成?”吴明道问。
“等鼓声变快。”老杨在门外喊,“等九具尸的心跳和鼓声同步!”
我抬头看梁上夹层。那人影还在,动作稳定。鼓槌起落之间,红雾越来越浓。
忽然,我注意到一件事。
他的左手一直垂着,不动。那只手的颜色不对——太黑了,像是坏死的肉。而且没有脉搏,也不随呼吸起伏。
那是假肢。
或者根本不是手。
我指着上面:“他那只手有问题。”
吴明道眯眼看了一眼:“那是祭品。南疆降头师会砍掉自己一部分身体,换操控死人的能力。”
“所以他不怕我们伤他?”我问。
“对。只要鼓不坏,他就不会死。”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刚才割破的地方还在流血。血滴在地上,立刻被黑水吞没。
“有没有办法打断鼓声?”我问。
“两种办法。”老杨在门外说,“一是毁鼓,二是让他停手。但他不会停,所以只能毁鼓。”
“怎么毁?”
“火不行,刀砍不动。必须用生人精血混合银钉,钉进鼓心。”
我看了看吴明道。他摇摇头:“我没带银钉。”
我摸了摸身上。布袋里还有几颗铁针,是之前准备用来破机关的。大小差不多,但不是银的。
“只能试试。”我说。
我把针拿出来,用血泡上。然后抬头看梁上夹层。位置太高,直接扔上不去。
“你能撑住多久?”我问吴明道。
“三分钟。”他说,“再多,我会昏过去。”
“够了。”我点头。
我让碧蚕蛊飞到头顶,把一根针含在嘴里。然后双手撑地,猛地跃起,踩着棺材边缘借力,往上窜。
刚到半空,红雾里的手突然伸出来,抓住我的脚踝。
我踢了一脚,挣开。落地翻滚,躲过第二次袭击。
再来一次。
这次我冲得更快。踩上供桌残骸,借力跃起,手指终于够到了横梁。
我一只手抓住木头,另一只手把针甩出去。
针穿过红雾,钉在鼓面上。
鼓声顿了一下。
梁上的人缓缓转头,面具后的空洞盯着我。
接着,他举起鼓槌,狠狠砸下。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