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脸上,我盯着远处车马店的方向。那火越烧越旺,照亮了半边山脊,可没有一个人跑出来呼救。连狗叫都没有。
吴明道站在我旁边,手已经按在了飞剑柄上。他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决定。
“我们得进村。”我说。
他点头,“你看到‘秦家’的碑了。”
“我看到了。”我摸了摸胸口内袋,石头碎片还在。护心石也在。它们贴着皮肤,有点凉。
我们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路是土石混杂的,踩上去很实,不像有人常走。村子越来越近,能看清那些房子了。几栋瓦房塌了顶,木头歪斜地插在墙里。还有几间是茅草屋,门开着,里面黑乎乎的。
风停了。
不是普通的停。是那种空气凝住的感觉,耳朵发闷,呼吸都变重。
“这地方不对。”吴明道低声说。
我没有回答。我已经放出了三只探息蛊,顺着墙根往地下钻。这些蛊虫能感知活物气息,哪怕是一只老鼠,也会有反应。
可它们传回来的信息是——没有。
一个活的东西都没有。
我们走到村中心,选了一间看起来最完整的瓦房。门没锁,推了一下才开,发出“吱”的一声。屋里有床,有桌子,有灶台。床上被子掀开一半,像是人刚起来就走了。灶台上有碗,里面剩了点粥,已经干了。
我蹲下检查地面。土是平的,没有拖拽痕迹。可墙角有一小块深色印子,像是渗过水。
吴明道在门口贴了符纸,又在地上画了个圈,用的是朱砂和香灰混合的粉末。他说这是简单结界,能挡住低级邪祟。
“今晚你先睡。”他说,“我守前半夜。”
“你不累?”
“比你多扛几个时辰。”他靠在门框上,“你父亲的事,急不得。”
我没再推。我把蛊袋放在枕头下,躺下闭眼。身体是累的,可脑子很清醒。我想起外婆临死前说的话,想起碎尸案,想起那块黑色石头碎片上的纹路。它和护心石上的确实一样。
如果父亲来过这里……他会留下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吴明道起身的声音。
他走到我床边,“醒了。”
我睁眼。外面天全黑了,屋里更暗。只有门口那张符纸泛着微弱的红光。
“怎么了?”我坐起来。
“阴气升了。”他说,“子时刚过,坟坡那边有动静。”
我立刻拿上蛊袋出门。
村东头有个小山坡,上面立着几块墓碑。现在,那些土堆在动。泥土往下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下面往上顶。
第一具尸体出来了。
是个男人,穿着破烂的寿衣,脸发黑,眼睛睁着,没有瞳孔。它站起来的动作很僵,但很快,转身就朝村子走。
接着第二具,第三具。
它们走路不一致,有的快有的慢,但方向都是村中心。
“尸变。”我说。
“不止一具。”吴明道掐诀,“五雷镇煞符!”
他抬手一扬,一张黄符飞出,在空中燃起青火。紧接着一道虚影劈下,像雷光,砸在最先那具尸体前面,炸出一个坑,焦土味立刻散开。
那具尸体倒了,但没停下。它用手撑地,又要爬起来。
我立刻唤出碧蚕蛊,同时放出三只铁甲尸虫。它们顺着地面快速爬向那几具尸体,专挑脚底穴位钻进去。这种蛊能封锁经络,让尸体动作变慢。
果然,那几具尸体开始踉跄,有的直接摔倒。
我又派痒魂蛊过去,在尸体之间来回穿行。它们不会伤人,但能让尸体产生错觉,以为被什么东西咬了。两具尸体撞在一起,互相撕扯。
“暂时控住了。”我说。
吴明道站在屋顶上,手里拿着罗盘。他看了一会儿,跳下来。
“地脉逆了。”他说,“全村的气都在往东边流,源头是那口枯井。”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村东角落有口井,井口封着石板,上面压着几块碎砖。
“有人设局。”我说,“这不是自然尸变。”
他点头,“阵法养尸。用阴地聚气,再用某种方式唤醒尸体。问题是——谁在操控?”
我没回答。我走近一具被铁甲尸虫控制的尸体,蹲下,伸手碰它的手腕。
皮肤冰冷,脉门没有跳动。但我让碧蚕蛊探进去,顺着经络查了一圈,发现一丝残留的毒气。
“是蛊。”我说,“很老的苗疆偏术,叫‘牵线蛊’。用毒虫丝线控制尸体行动。”
“你能解?”
“能,但得找到主控的人。或者——找到阵眼。”
我们回到屋里。外面尸体没再靠近,但在结界外徘徊,发出低吼。符纸边缘开始发黑,那是阴气侵蚀的迹象。
“结界撑不了太久。”吴明道说。
我割破手指,血滴在掌心。碧蚕蛊飞出来,盘在我手臂上,金光一闪,直接跃上屋顶。
它趴在那里,周身发光。万蛊之王的气息散开,外面的尸体全都停下,不敢再动。
“能压住它们。”我说。
吴明道在屋里画了个小阵,用的是香、符、铜钱和一小段红线。他让我坐下,说这个阵能安神,减轻精神负担。
“你调息。”他说,“我守后半夜。”
我闭眼,但没睡。我在想那块“秦家”石碑。是谁立的?什么时候?村里的人去哪儿了?如果他们是被强行带走,为什么没打斗痕迹?如果是逃走,为什么连衣服都没带?
还有父亲。
如果他来过,他会不会也遇到这些尸体?
天快亮时,吴明道叫我。
“你看。”他指着窗外。
坟坡上的尸体正在退回土里。动作缓慢,像是被人拉回去。枯井那边的阴雾也淡了。
“退了。”我说。
“不是自己退的。”他说,“是有人收了阵。”
我站起身,拿起蛊袋。
“白天查。”
“先去井边。”他说,“阵眼一定在那儿。”
我们走出门。结界已经失效,符纸烧成了灰。地上有几道抓痕,是尸体留下的。
走到枯井前,我搬开石板。井很深,黑漆漆的,闻不到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腥甜。
吴明道拿出火折子,点燃扔下去。火光往下落,照出井壁上刻着的东西。
是符号。
七个小圆点排成弧形,下面是三条横线,再往下是一个倒三角。
“七星阵。”他说,“这是‘七星尸阵’的标记。”
我盯着那符号。它和石头碎片上的纹路不一样,但结构相似。都是古老的刻法,线条粗粝,像是用刀一点点凿出来的。
“有人在下面布阵。”我说。
“而且还在运作。”他指着井壁,“你看那些湿痕。最近有人下去过。”
我蹲下,用手摸井沿。指尖碰到一点硬物。抠出来一看,是一小块布条,灰色的,边缘整齐,像是被刀割下来的。
“不是村民的衣服。”我说。
“像工作服。”他说。
就在这时,井底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是那种金属碰撞的声音,很轻,但清晰。
我们对视一眼。
“下面有人。”我说。
吴明道点头,“还活着。”
我正要说话,忽然感觉胸口一烫。
护心石在发热。
我掏出来看,表面那道裂痕正在往外渗血。不是我的血。颜色更深,几乎发黑。
“怎么了?”他问。
我摇头。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一件事——
这地方,我必须查到底。
我抓住井沿,准备下去。
吴明道按住我肩膀,“等等。”
我抬头。
他指着井口右侧的石缝。
那里卡着半枚指纹,沾着泥,但能看出是左手拇指。
指纹下面,刻着一个字。
很小,几乎看不清。
是个“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