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停了,但没人敢放松。我靠在石柱上,手指还残留着写完禁咒时的刺痛。吴明道坐在我右边,飞剑横在腿上,眼睛一直没闭。周大度站在祭坛边缘,手里捏着一张符,盯着那条黑漆漆的通道。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
我也在等。
可不能再等下去了。邪教的东西不能留,这些东西一旦被人捡走,随时能重新点火。我动了动肩膀,碧蚕蛊还在昏睡,体温微弱。我伸手摸了摸它,它没反应。
“该清场了。”我说。
吴明道睁眼,“怎么清?”
“先找最脏的地方。”我招来一只疗愈蛊,让它在空中转了一圈。它的触须抖了两下,朝祭坛废墟的西北角偏去。那里是血阵核心,也是阴气最重的位置。
我站起来,腿还是软的。吴明道扶了我一把,我没推他。我们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地面都传来细微的震感,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周大度跟在后面,手里多了三张焚邪符。他把符纸递给吴明道,“你的飞剑快,用它引线。”
吴明道点头,抽出飞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剑尖挑起第一张符,符纸迎风展开,燃起一团青火。他再一甩,第二张符飞出,贴在对面石壁上。第三张落在祭坛裂口边缘。
“连起来。”他说。
我让一只腐心蛊钻进裂口深处。几秒后,里面传来闷响,一股焦臭味冲出来。紧接着,裂缝扩大,一块烧黑的木板被炸了出来,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
“是阵基残片。”周大度说,“他们想埋伏手笔。”
我再放两只探路蛊进去,确认没有其他蛊雷。吴明道把飞剑插进地面,剑身传导灵力,将三张焚邪符连成一线。火焰顺着看不见的路径爬行,像一条火蛇,把整个西北角卷了进去。
火光映在墙上,影子乱晃。
烧了大概半盏茶时间,火自己灭了。灰烬里只剩几块发黑的石头,我用蛊虫碾碎,确保无法复原。
“下一个点。”我说。
我们转向东南角,那里堆着几件黑袍和一堆符纸。还没靠近,一只感应蛊就猛地往后缩。我明白,这些符纸被动过手脚,碰了就会激活。
“别用手。”我说。
吴明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十几枚铜钉。他把铜钉撒在地上,围成一圈,然后用飞剑挑起一张符,扔进圈里。铜钉同时亮起,压住了符纸上的波动。
周大度走过去,往圈里洒了一层朱砂粉。他念了几句咒,符纸开始冒烟,接着自燃,烧成灰后迅速化为粉末,随风散了。
黑袍更麻烦。我切开一片布料,发现里面缝着细小的骨片,应该是人骨磨的。这种东西不能烧,得用蛊毒腐蚀。
我放出最后三只噬毒蛊。它们爬上黑袍,口器咬住布料,分泌出绿色黏液。不到一刻钟,整件袍子烂成碎布,骨片也被啃空。
一件,两件,三件……总共七件黑袍全部处理完。
“没了。”我说。
周大度检查了一遍地面,确认没有遗漏。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把所有灰烬收进去,封死口。
“带回去,埋进镇邪井。”他说。
我点头。这些东西哪怕一粒灰都不能留。
清理完邪物,我走到中间空地,所有人已经聚了过来。有六个盟友还站着,其余三个坐着,靠墙休息。没人说话,都在等下一步。
“说几句。”我对吴明道和周大度说。
吴明道站到我旁边,周大度走到人群前。
“这一战,我们赢了。”我说,“血阵断了,教主跑了,九个祭坛的威胁暂时解除。”
有人点头,有人喘气。
“但我们付出了代价。”我抬起左手,袖子滑开,露出手臂上的伤疤,“碧蚕蛊现在昏迷,我的蛊群折损过半。你们也一样,符用光了,灵力耗尽,身体透支。”
我看向一个茅山弟子,“你左臂的经脉断了两处,三天内不能动真气。”
他又惊又怕,低头不语。
“我不是指责谁。”我说,“我是说事实。我们现在不是战士,是伤兵。如果现在有人杀进来,我们挡不住。”
“那就不走!”一个龙虎山的人站起来,“趁他们虚弱,追进去!”
“追?”吴明道冷笑,“你拿什么追?飞剑都没力气拔出来。”
“可机会就在眼前!”
“机会?”周大度开口,“地脉还在动。刚才那一震,不是结束,是开始。真正的门没开,教主手里的石头可能是钥匙。你现在冲下去,不是追击,是送死。”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们不是退。”我说,“是换战场。地宫不是终点,外面才是。休整好了,情报齐了,再动手。”
沉默了几秒。
老道士缓缓点头,“秦公子说得对。留得命在,才有反击的机会。”
其他人陆续点头。
共识达成。
“接下来,撤离。”我说。
吴明道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张遁地符。符纸已经发黄,边角磨损,灵光微弱。
“只能用一次。”他说,“贴在岩壁上,能照出一条可走的缝。”
他把符按在东侧石壁上。符纸亮起,一道淡金色光线渗入岩石,沿着裂痕延伸,最终指向一处塌陷的角落。
“那边。”他说。
我让两只探路蛊先过去。它们钻进缝隙,来回三次,确认没有埋伏和陷阱。
“可以走。”我说。
吴明道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照明蛊。我扶起一个受伤的散修,让他搭着我的肩。周大度断后,一边走一边在关键节点贴预警符。
通道很窄,有些地方要弯腰才能过。头顶不断掉灰,脚下的碎石咯吱作响。
走到一半,周大度停下,在三处石缝里各压了一张符。
“七天。”他说,“没人回来,自动焚毁,不留痕迹。”
我懂他的意思。万一我们回不来,这些符会烧掉所有线索,不让敌人找到入口。
继续往前。
前方出现微弱光亮,是出口的方向。
最后一个转弯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地宫深处,一片死寂。祭坛成了废墟,黑幡化灰,火盆倾倒。那道曾经悬挂邪旗的高台,现在只剩下半截石柱,斜插在地。
我们付出太多,才换来这片安静。
可我知道,这安静不会太久。
“走吧。”吴明道在前面说。
我扶着人,跟上去。
周大度最后一个拐过弯,脚步没停。
通道尽头是一道斜坡,通向地面。光从上面照下来,灰尘在光里飘。
我们一个个往上走。
吴明道先出去,我紧跟着。脚踩上松软的泥土时,风刮过来,带着草腥味。
我回头看。
周大度正要迈出最后一步,突然停住。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是一块黑色石头碎片,边缘不规则,表面有暗红纹路。
他盯着看了两秒,抬头看向我。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