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
我扶着吴明道的手臂站起来,腿发软,眼前一黑。他没松手,反而把我的胳膊搭在他肩上。我们两个都伤得不轻,但他还是撑住了。头顶那道金光已经暗了,碧蚕蛊缩回我肩头,不动了。我知道它也到了极限。
远处,教主站着,手里举着那块黑色石头。他脸上全是血,半边身子塌下去,可他还站着。石头在发光,微弱但持续。他嘴动了动,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风从裂缝里灌进来,带着灰和焦味。
周大度突然冲到祭坛边缘,双手拍地,嘴里念着符咒。地面裂开的地方开始冒白烟,几道黑气往上窜,刚露出头就被压了回去。他回头喊:“快!残阵要反噬!”
我点头,咬破手指,在空中画第一道禁咒。血线拉出,落地成纹。封渊九字诀,苗寨祖传的镇地之法。每写一个字,身体就像被抽一次。写到第三个字时,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吴明道立刻靠过来,用肩膀顶住我。
“别停。”他说。
我继续写。
第四字落下,一道裂痕从脚边炸开,黑雾喷出。一只噬魂蛊飞过去,钻进雾里,瞬间膨胀,然后爆开。黑雾散了一半。第五字完成,第六字刚起笔,三个人影从侧道冲出来,披黑袍,手里拎着蛊雷。
是残党。
吴明道甩手掷剑,飞剑划弧,直插最前面那人手腕。骨头断的声音很脆。蛊雷掉在地上,引线嘶嘶冒烟。我挥手放出两只腐心蛊,缠住另外两人脚踝。他们摔倒,还没爬起来,周大度一张镇魂符贴在中间那人额头上,那人立刻僵住,眼珠翻白。
最后一个想爬走,我抬脚踩住他后颈。他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吴明道走过去,捡起蛊雷,扔进坑里。轰一声闷响,火光一闪就灭了。
“没了。”他说。
我写完第九个字。
最后一笔落定,整个地宫猛地一沉。所有裂缝里的黑气全被吸进去,像倒流的水。地面震动了几下,停了。空气中那股腥臭味消失了,连呼吸都顺畅了。
周大度喘着气站直,“阵根断了。”
我看向祭坛中央。那里只剩一个焦黑的大坑,边缘碎石散落。刚才还翻滚的血柱,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黑幡残片在地上,风吹过,化成灰。
赢了。
不是靠谁一个人,是我们所有人。
吴明道慢慢走回来,在我旁边蹲下。他的左肩一直在流血,衣服湿透了。我招了招手,一只疗愈蛊爬出来,钻进他伤口。他皱了下眉,没说话。
“你还撑得住?”我问。
“死不了。”他说,“你呢?”
我摇头,“撑不住也得撑。”
周大度走过来,递给我一瓶药。我接过,倒在嘴里。味道苦,但能提神。我抬头看四周,盟友们陆续聚拢。有人坐着,有人靠着墙,全都累得不行。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和滴水声。
一名老道士走到我面前,低头行礼,“秦公子,若不是你逆转血阵,今日必成大祸。”
我扶着石柱站起来,没说话。
他身后几个人也点头。有人抱拳,有人合掌。我没有回应这种礼节,只是看着他们的眼睛。这些人里,有茅山的,有龙虎山的,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散修。他们本可以不来,但他们来了。
值得敬重。
我转身看向曾经挂黑幡的位置。穹顶裂了,一道光从上面照下来,落在废墟上。灰尘在光柱里飘,像静止了一样。这一刻,没有打斗,没有追杀,也没有阴谋。只有安静。
暂时的安静。
吴明道忽然抬手,按住我肩膀。
“别放松。”他说。
我知道。
刚才那一战太狠,我们都拼到了底。可我知道,事情没完。教主手里那块石头还在发光。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我也记得。“真正的门,还没打开。”
我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暗道口黑洞洞的,没人追。不是不想追,是追不了。大家都伤得太重。而且,那条路可能有陷阱。
周大度走到我身边,“先稳住这里。等能动了,再查。”
我点头。
他拿出几张新符,贴在祭坛四周。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小鼎,放在中央,点燃香料。白烟升起,绕着废墟转了一圈,没散。这是镇邪香,能压住残留阴气。
“短时间不会复发。”他说。
我坐下,背靠石柱。碧蚕蛊在我肩头微微动了一下,没醒。我摸了摸它,温的。它还活着,这就够了。
吴明道坐在我右边,飞剑横放在膝上。他闭着眼,但手指一直搭在剑柄上。他知道,随时可能再打。
周大度站在祭坛边缘,面朝通道。他手里捏着一张符,随时准备出手。
其他人分散各处,或疗伤,或警戒。没人离开地宫。我们都知道,现在出去等于放弃阵地。万一邪教卷土重来,这里就是第一防线。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有人低声咳嗽,有人换药。水壶传来传去。没人笑,也没人哭。这场胜利太沉重,没人能轻松庆祝。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抖,血迹干了,结成硬壳。这双手杀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一次动手,都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死。
吴明道忽然睁眼。
“你听见了吗?”他问。
我屏住呼吸。
听到了。
地底深处,又是一声闷响。
比刚才更近。
周大度立刻转身,符纸贴在地面。他闭眼感应,几秒后睁开,“地脉波动变了。”
我站起来,走到坑边。
脚下传来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移动。不是地震,是规律的,一下,一下,像心跳。
吴明道握紧剑。
“那块石头……”他说,“是不是钥匙?”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答案。
教主不是疯子,他是计划的一部分。血阵是假目标,九个祭坛是诱饵,真正的东西,一直藏在地底。而我的血,可能是开启它的唯一方式。
但现在,我们动不了。
伤太重,人太累,蛊虫耗尽,符箓用光。就算现在有敌人杀进来,我们也只能拼死一搏,没有退路。
我抬头看那道光柱。
灰尘还在飘。
安静还在继续。
但我知道,这种安宁撑不了多久。
吴明道低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我说:“等。”
等谁能先恢复。
等谁敢先进来。
等下一波风暴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