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枚发烫的蛊卵,掌心温度升高。它没有裂开,但青纹闪了一下,像被什么触碰过。不是我和吴明道约定的信号节奏,也不是周大度会用的方式。
前方雾里的人影站得笔直。
他手里拎着一把锈刀,刀身布满红斑,刃口卷了边。可他没有抬手,也没有向前走一步。他就站在那里,像是等我先开口。
我后退三步,脚跟踩到碎石,停住。右手按在胸口,碧蚕蛊在经脉中缓缓移动,随时能冲出体外。左手从布袋里取出腐心蛊,放在掌心。它的外壳泛黑,碰到空气后微微蠕动。
我没有说话,而是低声唤出感应蛊。
它爬到我指尖,触角伸出来,在空气中轻轻摆动。浓雾让气味散得慢。几秒后,它的身体突然绷紧,触角猛地指向对方腰间位置。
我瞳孔一缩。
那是“青藤熏香”的味道。外婆生前唯一用的熏香,只留给直系血脉和守秘人。外人不知道配方,更不可能随身携带。
我盯着那人,声音压低:“你会说苗语吗?”
他没动。
我又说了一遍,用的是寨子里最老的腔调。
这次他有了反应。两息之后,他把锈刀插进土里,双手摊开,露出空袖口。动作很慢,不带威胁。
“我不是来杀你的。”他说,嗓音沙哑,“是替她完成没说完的话。”
我没放松。
外婆临终前念过一段《守陵咒》,只念了一半。如果他是旧部,应该知道下半段。
我开口背诵,用的是祭礼时的节奏。
风吹过林子,雾气晃了晃。
他沉默几秒,然后接上了。
每一个音节都准确无误。这不是伪造能做到的。守陵咒代代口传,错一个字都不成句。
我收起腐心蛊,但没靠近。
“你身上有血纹蝶信物?”我问。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木牌,边缘烧毁严重,中间刻着半枚蝶纹。正是周大度提过的信物残片。完整图案需要两块拼合,这一块属于南方支系。
我终于往前走了一步。
“你是谁?”
“名字不能说。”他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刀,“说了你会麻烦。我也麻烦。”
“那你为什么拦我?”
“因为你去滇南是死路。”他说,“邪教在那边设了三重埋伏,就等你这种带着碧蚕蛊气息的人撞上去。你一露面,他们就知道盟友要动了。”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滇南?”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他抬头看我,“你也快要知道了。但有些事,不能由我直接告诉你。你得自己确认。”
“那就让我确认。”我说。
他从内袋抽出一张叠好的纸,递过来。我没有立刻接。
他把手停在半空:“你可以用蛊虫闻。上面沾了我的汗,也有青藤香残留。”
我放出感应蛊,让它爬到纸上。几秒后,它触角抖动两次——信息可信。
我把纸收下,展开一看,是一张手绘地图残页。上面标了两个红点,不在我们之前发现的九个祭坛范围内。其中一个位于西南山谷,另一个在江城以西的断崖下。
“这两个地方没人知道。”我说。
“现在你知道了。”他说,“但他们已经在动工。七天后月蚀,不只是启动祭坛,是要打通地眼中枢。九个阵只是引子,真正的核心在地下三千尺。”
“地眼在哪里?”
“就在你们第一次进的地宫下面。”他说,“那个石碑不是终点,是入口。你们看到的星图逆位,是因为有人故意遮掩了主轴线。真正的三垣二十八宿图,连的是地脉命门。”
我心跳加快。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之前的计划全错了。不是破坏九个祭坛就能阻止仪式,必须找到中枢,切断连接。
“谁在背后支持他们?”我问。
“宗教局有人。”他说,“不止一个。高层里有三个代号‘灰袍’的内应,其中一个管着南线资源调度。你们想找帮手,消息一传出去,对方就会提前清场。”
我握紧拳头。
屈正生是宗教局成员。他为救我被剑蛊侵蚀神智。如果组织内部早就烂了,那他的牺牲可能从一开始就被算计好了。
“外婆当年为什么要封存《蛊经》?”我问。
“因为有人想抢。”他说,“《蛊经》最后一页写了破阵法,但也记了转世者的弱点。她怕落到邪教手里,所以撕掉烧了。剩下的内容,只够练蛊,不够救命。”
我盯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见过她烧那一页。”他说,“那天晚上,她在祠堂外点了火盆。我站在屋檐下,看着她把纸扔进去。她说,总有一天,那个人会回来,带着碧蚕蛊,走上这条路。”
他顿了顿:“你现在走的每一步,她都算到了。”
我没说话。
太多信息砸下来,但我不能全信。就算他有信物、会咒文、知道焚经的事,也不能排除他是另一种陷阱。
我悄悄把传讯蛊卵贴在袖口,靠近他说话时的气息流动处。这蛊能录下声纹,等见到吴明道,可以比对真假。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我问。
“不做任何事。”他说,“我只是送信的。信送到,我就该走了。”
“等等。”我拦住他,“如果地眼在下面,那我们怎么破?”
“月蚀之夜,需要王血启阵。”他说,“你是耶朗国王转世,血就是钥匙。但他们要的不是打开,是引爆。如果你在子时三刻被引入中枢,整个地脉会被怨魂冲垮,南线所有活人都会变成傀儡。”
我盯着他:“所以你要我别去?”
“我要你别单独行动。”他说,“三天后的古槐亭,别轻信来的人。有些人嘴上说是盟友,其实是来抓你的。记住,信物可以仿,话术可以套,但眼神骗不了。真正帮你的人,不会急着让你做决定。”
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喊住他,“你留下这个。”我指着他插在土里的锈刀。
他回头:“那本来就是给你的。”
我拔出刀,刀柄底部刻着一个极小的“屈”字。像是火烧出来的,又像是年深日久磨进去的。
我想起黑皮鸦王说过的话。上古阵王屈阳,曾立誓守护地脉。后来失踪,传言已死。
这把刀……是谁留下的?
我没再问。
他消失在雾里,像从未出现过。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地图残页和锈刀。太阳开始西沉,山风变冷。
不能再按原计划走了。滇南不能去,至少不能明着去。我得绕路,避开主道,还要想办法通知吴明道和周大度改路线。
我摸出另一枚传讯蛊卵,准备捏碎发信号。
就在这时,刀柄上的“屈”字突然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