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道的手停在飞剑上，朱砂粉撒了一地。他没再继续，只是把剑横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按着裂缝。周大度靠在岩壁，右手还在冒烟，指尖焦黑，动都动不了。
我坐在地上，胸口闷得厉害。刚才强行压下精血，现在肋骨处像有锯齿在来回拉扯。碧蚕蛊缩回体内，只留下一点温热，像是随时会熄。
没人说话。
空气里全是尘土味和血腥气。通风道低矮潮湿，头顶的裂缝透下一点光，照不到我们这里。刚才那场逃命耗尽了所有力气，现在连喘气都费劲。
“剑修不了。”我说。
吴明道抬头看了我一眼。
“但脑子还能用。”我接着说，“他没追上来，不是我们跑得快，是他不敢离阵太远。”
周大度睁开了眼。
“最后那一击，他收了手。”我慢慢坐直，“黑焰扫过来的时候，方向偏了。他本可以炸开整条通道，但他没那么做。他在守阵，不是在杀我们。”
吴明道低声问：“你是说，他被阵法绑住了？”
“不止是绑住。”我说，“他靠阵法供能。每一步移动，每一次出招，都在消耗地脉的力量。他不能离开祭坛核心太远，否则力量就会断。”
周大度缓缓点头：“所以你引他往左，他才会转头去看假象。因为他必须维持站位，不能乱走。”
“对。”我说，“阵法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牢笼。”
吴明道冷笑一声：“可我们现在的状态，连站都站不稳，怎么破阵？”
“不是硬拼。”我说，“是找空子。”
我从内袋里取出那只小型感应蛊。它通体灰白，体型小，动作慢，但一直没参战，保存完好。我把它放在掌心，它轻轻爬动，触角微微颤动。
“它一直在记录。”我说，“从进地宫开始，它就在感应能量波动。祭坛的节奏、黑焰的频率、红瞳亮起的时间间隔……它都记下来了。”
周大度盯着蛊虫：“你能读出来？”
“不能直接读。”我说，“但它能模仿。只要我给它一个信号，它就能释放出类似的气息，像活人，像祭品，像刚死不久的怨魂。”
吴明道眼睛一亮：“你想让它混进去？”
“先探路。”我说，“我不需要冲进去打，我只需要知道仪式什么时候最弱。他们献祭是有规律的，不可能一直高强度运转。就像人呼吸，有吸就有呼。阵法也一样，会有回流间隙。”
吴明道突然开口：“茅山典籍里提过，大型聚灵阵每三十六息会有一轮补气周期。那时候阵眼最松，守坛人也会放松警惕。”
“那就是机会。”我说，“只要几秒，足够我的蛊靠近星图，看清其中一个祭坛的运作方式。”
周大度沉默了一会儿：“可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察觉？外面有守卫，有追踪蛊，有符纹警戒。”
“所以需要掩护。”我看向吴明道，“你能画一张引雷符吗？不用真引雷，只要制造一点灵力波动，让他们以为有人要突围。”
吴明道皱眉：“我现在画符，最多半成力。符纸也不够。”
“不需要完整符。”我说，“只要一点动静。贴在出口，点燃就行。他们看到灵力闪动，肯定会派人去查。只要人一动，阵眼的压力就会分散。”
周大度终于开口：“你是想声东击西。”
“对。”我说，“你和明道在外围布残局，哪怕只是摆个镇魂符的架子，也能让他们多一分忌惮。我趁机把感应蛊送进祭坛外围，让它靠近星图，看一眼就行。”
周大度盯着我：“你亲自去？”
“只有我能控蛊。”我说，“而且我身上有碧蚕蛊的气息，和祭坛里的蛊毒同源，更容易蒙混。”
“太险。”周大度摇头，“一旦被识破，你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现在哪有不险的路？”我说，“正面打不过，等下去只会更弱。他们七天后就要完成仪式，月蚀一到，九个祭坛同时启动，地脉贯通，谁也拦不住。”
吴明道忽然笑了：“你还是一如既往，专挑最难的路走。”
“这不是挑。”我说，“这是唯一能走的路。”
周大度闭上眼，手指在地上轻轻划了一下。没有灵力，只是习惯性动作。
“我可以布一道假阵。”他说，“用剩下的半张镇魂符做引子，配合石块和裂痕，造个假结界的样子。他们看到，至少会犹豫两秒。”
“够了。”我说，“两秒就够了。”
吴明道把手伸进符袋，翻出几张残符和半块朱砂。他低头看着，没说话。
“你现在画符，手会抖。”我说，“先歇着。两个时辰后，我们再动。”
“你呢？”吴明道问，“你恢复得怎么样？”
“经脉还在疼。”我说，“但能撑住。碧蚕蛊没死，我就还能用蛊。”
周大度睁开眼：“你刚才压制精血，伤得很重。别勉强。”
“我知道。”我说，“但现在不是养伤的时候。”
三人安静下来。
吴明道靠墙坐下，手里还攥着飞剑。周大度盘腿调息，手指微微抽搐。我闭眼，把意识沉进体内，一点一点梳理经脉。碧蚕蛊在我心口轻轻跳动，像在回应我。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吴明道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是冲你来的？”
我睁开眼。
“刚才他出手，目标一直是你。”吴明道说，“我和周大度攻击他，他根本不理。他只盯着你，像是认定了什么。”
我摸了摸胸口。
“碧蚕蛊是万蛊之王。”我说，“他可能感觉到了。或者……他知道我是谁。”
“耶朗王转世？”吴明道声音低了，“所以他才非要抓你？”
“不只是抓。”我说，“他是想用我。石碑上写的‘王门重开’，钥匙不是断剑，是我。”
周大度睁开眼：“那你去探阵，等于主动送上门。”
“但我得去。”我说，“只有我知道怎么控蛊，只有我能靠近星图。你们去，根本进不了外围。”
吴明道盯着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两个时辰后。”我说，“等你们稍微恢复一点。我先让感应蛊适应祭坛气息，再放出去。”
周大度点头：“我来布假阵。位置就选在通风道出口左侧，那里有裂痕，容易伪装。”
“我去制造动静。”吴明道说，“符不够，但我可以用飞剑敲石头，配合符力震动，制造一次短促的灵力爆发。”
“别太明显。”我说，“让他们觉得是意外就好。”
“明白。”吴明道握紧飞剑，“这次不拼命，只演戏。”
我伸手进布袋，把剩下的蛊虫挨个检查一遍。腐心蛊动作迟缓，噬毒蛊外壳发暗，银翅蜈蚣翅膀破损，只能爬行。穿岩蛊还在恢复，暂时不能用。
唯一能用的，就是那只感应蛊。
我把它放回内袋，贴近心口。
两个时辰。
只要两个时辰。
我闭上眼，开始调息。
耳边传来吴明道轻微的呼吸声，周大度手指在地上划动的声音，还有头顶岩石渗水滴落的轻响。
地宫深处，祭坛的震动依旧在持续。
一下，又一下。
像心跳。
我摸了摸胸口，碧蚕蛊微微发热。
还活着。
就够了。
吴明道忽然睁开眼，看向通道深处。
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岩石，表面刻着半个模糊符号。
他伸手抹去灰尘，露出完整的纹路。
是个箭头，指向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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