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出第一步。
我全身肌肉绷紧,呼吸压到最轻。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胸口像被烙铁烫过,每一次心跳都带着闷痛。吴明道的飞剑裂了缝,周大度的手指焦黑发硬,连站都快站不稳。再拼一次,谁都活不了。
不能硬接。
我悄悄把手按在心口,碧蚕蛊还在跳动,但金光已经暗淡。我把刚涌上来的精血强行压回去,不让它外泄。金光一点点收进皮肤,像是彻底熄火。同时,我让清瘴蝶蛊从袖口滑出,在左侧空中飘了几圈,洒下一层极淡的金雾。
这雾只有懂蛊的人才能察觉。
“明道。”我低声说,“引他左移。”
吴明道没回头,只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左边碎石堆踉跄退去。他把飞剑往地上一插,声音沙哑:“那边有路!快走!”
他扔出一张空白符纸。符纸在空中炸开一道火花,像是启动了什么阵法。
周大度盘坐在地,五指在地上快速划动。他用的是残符手法,没有注入灵力,但画出的镇魂阵纹完整清晰。昏暗中看过去,就像真的结界要成型。
那人果然转头。红瞳锁定左侧,脚步微偏,黑焰随之倾斜。
就是现在。
我咬破舌尖,一口含着蛊血的雾喷向地面。碧蚕蛊瞬间缩成米粒大小,钻回皮下。我双掌贴地,把最后一只穿岩蛊送进右后方岩缝。它开始掘洞,震动细微,但足够制造一点动静。
“走右侧!”我喊。
三人立刻贴墙疾行。吴明道断后,周大度居中,我冲在最前。脚步声压到最低,但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细碎声响。
那人猛然察觉不对,转身抬手,黑焰横扫而来。
吴明道甩出缚灵索残段,缠住一根垂落的石柱。他指尖一弹,残符点燃,火焰顺着绳索炸开。轰的一声,黑焰撞上火团,爆响震耳。
周大度趁机把最后一张残符拍在地上。尘烟腾起,遮住视线。
我们三人已经冲进一条狭窄侧道。通道低矮,必须弯腰前行。身后黑焰撞击石壁的声音还在持续,但没人追来。
跑出二十步,我靠墙停下。肺里火烧一样,喉咙全是血腥味。吴明道扶着岩壁喘气,飞剑拄地才没倒下。周大度直接坐到了地上,右手抬都抬不起来。
“还活着。”吴明道咳了一声,嘴角又渗出血。
我没说话,先把碧蚕蛊唤出一点气息。它在我掌心微微发烫,没死,也没完全恢复。我把它收回,从布袋里摸出三只辅蛊——腐心、噬毒、银翅蜈蚣——都在,但状态极差。
“你刚才收光那一下,太险了。”周大度声音发抖,“他要是没信,我们全得交代在那儿。”
“他必须信。”我说,“他知道我不会主动熄蛊光。那是示弱,也是破绽。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吴明道点头:“所以他才会偏移重心。你以为他在追杀我们,其实他在等我们犯错。”
“我们没让他失望。”我靠在墙上,慢慢滑坐下去,“只是把错误的方向,换了个地方。”
周大度苦笑:“下次别拿命赌。”
我没有回答。赌赢了,不代表能再来一次。
我们所在的是条废弃通风道,岩壁潮湿,地面有浅沟,应该是以前排水用的。头顶有裂缝,透下一点光,但照不到深处。空气还算流通,说明出口不远。
“他不会善罢甘休。”吴明道低声说,“他知道我们没死。”
“他知道我们受伤了。”我纠正,“而且蛊虫耗得差不多,符也用光了。对他来说,我们现在是逃兵,不是对手。”
“那就让他这么想。”周大度撑着站起来,“我们先喘口气,再想办法。”
我闭眼调息,体内经脉还在刺痛。刚才强行压制精血,反噬不小。但比死强。
吴明道检查飞剑,裂缝蔓延到了剑柄。他摸出一块朱砂粉,想修补,手一抖,粉末洒了一半。
“剑还能用?”我问。
“勉强。”他吹掉多余粉末,“再砍两下,估计就散了。”
周大度从怀里掏出半张未烧完的镇魂符,看了又看,最终塞回口袋。“符力枯竭,至少要三个时辰才能恢复。我现在画符,跟画鬼符没区别。”
“那就别画。”我说,“我们现在最缺的不是攻击手段,是信息。”
“你是说石室里的星图?”吴明道抬头。
“九个红点。”我睁开眼,“不是装饰。是祭坛位置。他们已经在行动,月蚀只剩七天。”
“西南方向那个祭坛,离我们最近。”周大度说,“如果能先毁掉一个,就能打断地脉连接。”
“前提是能找到入口。”我说,“而且不能正面撞上去。”
吴明道冷笑:“你还想智取?刚才那一招能用一次,未必能用第二次。”
“我不需要第二次。”我说,“我只需要一次机会,摸清楚他们的仪式节奏。”
周大度盯着我:“你有计划了?”
“没有。”我摇头,“但我有蛊。”
我伸手进布袋,把仅存的几只蛊虫挨个拿出来。腐心蛊动作迟缓,银翅蜈蚣翅膀受损,穿岩蛊还在恢复。唯一能用的,是那只一直藏在内袋的小型感应蛊。
它没参战,一直潜伏。
“它可以探路。”我说,“也能模仿活物气息。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能让它假扮成‘新的祭品’,混进祭坛外围。”
“太危险。”周大度反对,“一旦被识破,你人都进不去就得暴露。”
“所以需要掩护。”我看向吴明道,“你还能画符吗?不用多,一张引雷符就行。”
吴明道皱眉:“你要引雷?这儿是地下。”
“不是真雷。”我说,“是假信号。你把符贴在通风道出口,制造灵力波动,让他们以为有人要突围。”
周大度明白了:“调虎离山。”
“对。”我点头,“他们派人去查,我就趁机靠近祭坛。只要拿到仪式流程,就能找到弱点。”
吴明道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你还是这么敢赌。”
“我不是赌。”我说,“我是没得选。”
周大度叹了口气:“那就按你说的办。但我有个条件——你进去,我和吴明道在外围接应。一旦有变,立刻撤。”
“可以。”我收起蛊虫,“但我们得先休息两个时辰。再不动,人都站不稳。”
吴明道靠着墙坐下,把飞剑横在腿上。“行。我守第一班。”
周大度闭眼调息,手还在冒烟。
我靠在岩壁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沉闷震动。地宫还在运转,祭坛的节奏没有停。我知道那个人不会放弃,他等着我们再次出现。
但我们不会再从正面来了。
我摸了摸胸口,碧蚕蛊轻轻跳了一下。
还活着。
就够了。
吴明道突然睁眼,看向通道深处。
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岩石,表面刻着半个模糊符号。
他伸手抹去灰尘,露出完整的纹路。
是个箭头,指向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