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弯腰钻进右边的通道，石壁潮湿，头顶不断滴水。吴明道跟在我后面，脚步很轻。周大度断后，手里捏着一张镇魂符。我们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小心。

通道比刚才那条窄，只能容一人通过。空气流动的方向变了，不再是往上，而是从深处往外吹。风里带着一股味道，像是烧焦的草木混着铁锈。

碧蚕蛊在我手臂上轻轻跳了一下。

它不是紧张，也不是警戒，是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我的太阳穴突然抽了一下，眼前闪过一个画面——黑色的石头，上面有扭曲的纹路。

“停。”我说。

吴明道立刻停下。周大度也站住。

“前面有东西。”我低声说，“不是活物，但……有意识。”

吴明道没问是什么意识。他知道我现在能感觉到的东西，早就超出了常理。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雷火符，指尖夹住，没点燃。

我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掌心。碧蚕蛊从皮下浮出，金丝顺着我的手指延伸出去，在前方三米处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蛊丝贴着地面和墙壁缓缓推进。

两秒后，左边的丝线猛地颤动。

我抬手示意，吴明道立刻往右靠。周大度蹲下，用手探了探地面，摸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石板，轻轻一压，底下传来金属摩擦声。

“陷坑。”他说，“下面是刀桩。”

我们绕过去。继续往前走了十几米，通道突然变宽。尽头是一面墙，但墙上嵌着一块石碑，半截埋进岩石里，表面长满青苔和裂纹。

石碑是黑的，颜色深得不像石头，倒像凝固的夜。中间有一圈螺旋状的符号，周围刻满了细小的文字，像是蝌蚪，又像是虫爬过的痕迹。

吴明道用雷火符点燃墙上的干苔藓。火光一闪，照在石碑上，那些文字竟然微微发亮。

“这不是现代人刻的。”周大度走近，伸手想碰，又收回来，“能量还在流动。”

我盯着那圈螺旋纹，胸口又是一阵闷。碧蚕蛊整个浮出皮肤，金光笼罩我的整条手臂。我抬起手，让血滴在蛊丝上。金丝一震，向前扑去，贴在石碑表面。

血被吸收了。

紧接着，整块石碑的纹路亮了起来。青苔剥落，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但没有气味。螺旋纹开始转动，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停在一个位置。

一条巨蛇的图案浮现出来，头尾相衔，形成一个环。蛇的眼睛是两个空洞，但在空洞里，浮现出一片星图。

“这是……”吴明道眯起眼。

周大度已经掏出符纸，贴在自己眉心。他闭眼几秒，再睁开时，声音变了：“三垣二十八宿逆位图。”

我和吴明道同时看向他。

“茅山古卷里提过。”周大度说，“天地倒转，幽冥上行。这种星图，只有在极阴之地才会显现。”

我盯着蛇眼里的星图，忽然觉得头晕。碧蚕蛊在我手臂上收缩，金光变得急促。我抬起左手，按在石碑上。

一瞬间，画面冲进脑子里。

一座山，山顶裂开，地下涌出黑雾。一群人跪着，身上烙着蛇缠枯树的印记。中央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我，手里握着一把剑，剑柄缠着红绳。

画面消失。

我喘了口气，发现手还在碑上。吴明道扶住我肩膀。

“你看到什么了？”

我没说话，把腰间的断剑抽出来，随手往石碑方向一放。

剑身突然抖了一下。

红绳残端飘起来，指向碑文最下方的一行字。那些蝌蚪文在我眼前重组，变成我能看懂的句子：

“月蚀之日，王门重开。”

我盯着那八个字，喉咙发干。

“王门？”吴明道低声念，“他们要开门？”

“不是普通的门。”周大度盯着那行字，“是通道。连接幽冥的入口。”

“可‘王’是谁？”吴明道问，“他们的教主？还是……”

他没说完，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低头看着断剑。剑很轻，像化石磨成的。红绳已经褪色，但握上去还有种熟悉的触感，仿佛它本来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这剑不是随便插在地上的。”我说，“它是钥匙。”

“什么钥匙？”

“开启王门的。”我抬头，“或者，阻止它开启的。”

吴明道沉默了几秒，忽然走到石碑前，指着蛇身上的一个细节：“你们看这里。”

蛇缠着一棵枯树，树干上有裂痕。但在裂痕中心，有个小孔，位置正好对应一颗星。

“这标记……”我皱眉。

“和敌人肩上的烙印一样。”周大度说，“但不一样的是，这个孔，在动。”

我凑近看。那颗星的位置，确实在缓慢偏移。就像……正在苏醒。

“他们在等一个时间。”我说，“月蚀那天，星位对齐，王门自动开启。”

“所以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入口。”吴明道说。

“不一定。”周大度摇头，“也许入口一直都在。只是需要‘王’来打开。”

他看向我。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耶朗国王转世。苗疆蛊王。这些身份不是随便来的。外婆临死前种下碧蚕蛊，不是为了让我逃命，是为了让我继承某种东西。

而这石碑，认得我。

我伸手，把断剑重新别回腰间。剑柄碰到石碑的一瞬，碑面又闪了一下。那行“王门重开”的字迹，边缘开始渗血。

“不能再碰了。”周大度迅速贴上一张镇魂符，压住碑文，“能量在激活，再试下去，可能会引来东西。”

吴明道退后两步，手里攥着符纸：“这块碑，是警告，也是地图。”

“地图？”我问。

“蛇身的纹路。”他指着螺旋，“你看它的走向，不是装饰。是路线。从这里开始，往下，穿过三层地宫，最后指向一个点。”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蛇尾盘绕的位置，确实有一个凹陷的圆点，旁边刻着一个符号——像是一扇门，门上有七道锁。

“我们刚才走过的地宫，只有两层。”我说。

“第三层还没找到。”周大度说，“而且，这门上的七道锁……和断剑有关。”

我再次抽出剑。剑身很干净，但靠近护手的位置，有一圈极细的刻痕，排列成环形。我用指甲刮了刮，发现那是七个缺口，形状各不相同。

和门上的锁，一模一样。

“这把剑。”我慢慢说，“不只是钥匙。它是唯一能打开或关闭王门的东西。”

“那你现在是拿着关键。”吴明道看着我，“问题是，你是要开，还是要关？”

我没回答。

碧蚕蛊在我手臂上安静下来，金光收回皮下。但它不再像以前那样温顺，而是一种沉稳的等待，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们三人围着石碑站了一会儿。谁都没动。

外面的通道依旧漆黑，风从深处吹来，带着那种铁锈和焦木的味道。我知道，再往前走，就不会有回头路了。

吴明道撕下一块衣角，包住石碑上的蛇眼星图。周大度用符纸封住碑文下半部分，防止能量继续外泄。

“先回去。”周大度说，“得把这情况上报。”

我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我抬脚的瞬间，断剑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停下，低头看剑。

剑柄上的红绳，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散开。

第32章：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