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的红绳散开时,我手指一紧。那声音太轻,像一根线从枯枝上滑落,可它确实响了。
吴明道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周大度已经转身往通道走,脚步很稳。我们跟上,谁都没提刚才的事。石碑封住了,情报在脑子里,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离开。
通道还是原来的样子,风从深处吹来,带着铁锈味。我走在最后,碧蚕蛊在手臂下安静地趴着,没有震动,也没有发热。它只是沉在那里,像一块埋进血肉的金属。
走出不到二十步,脚下石板突然陷下去半寸。
“停!”我喊。
吴明道立刻跳开,周大度也往后退。就在那一秒,头顶传来裂响。岩层缝隙里滚出第一块巨石,砸在地上炸成碎块。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石头接连落下,每一击都震得地面发颤。
我冲过去把吴明道往前推,自己拉着周大度扑向侧壁凹槽。三个人刚躲进去,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就砸在刚才站的位置,碎石溅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烟尘还没散,墙角突然喷出灰绿色的雾。七个小孔同时冒气,毒雾贴着地面扩散,速度很快。吴明道抽出一张符,打火点燃。黄光一闪,照亮了前方——通道前后都被落石堵住,只剩中间一条窄道。
“不是自然塌方。”周大度靠在墙上,盯着那些喷口,“是机关。”
我点头。碧蚕蛊开始轻微震动,不是警报,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把手按在腰间的布袋上,三只银翅蜈蚣蛊立刻飞出,在空中划出短促的金线。它们分别撞向三块还在滚动的石头,用爪子死死扒住表面,身体绷紧,硬是拖慢了石块的速度。
“还能控?”吴明道问。
“暂时能。”我说。
蜈蚣蛊撑不了太久。我咬破舌尖,一股腥味在嘴里散开。清醒感瞬间上来。我闭眼,调动体内的蛊力,让剩下的几只辅蛊准备接应。
周大度撕下衣角,裹住镇魂符,塞进一处落石的裂缝。他用力一拍,符纸亮了一下,石堆晃了晃,但没再往下塌。
“只能稳住这一处。”他说。
毒雾已经蔓延到我们脚边。我闻到了一股甜腥味,像是腐烂的杏仁。吴明道低头吸了一口,脸色立刻变了。他抬手扶墙,眼神发直。
“别看。”我抓住他肩膀,“那是幻觉。”
他喘了口气,甩了甩头。“我看到了……师父的道场烧了。”
我没说话。这种毒不止伤身,还攻心。我让一只赤线蚁蛊顺着墙壁爬向喷口,它钻进其中一个铜兽首的小孔,几秒后传回触感——里面有铜管连接,结构复杂,但中枢应该在墙内深处。
“能破。”我说。
吴明道掏出最后一张辟邪符,贴在自己眉心。他闭眼,呼吸变慢。这是他在清神。周大度则把剩下的两张镇魂符叠在一起,压在我们面前的地面上。符纸边缘微微翘起,形成一道低矮的屏障,暂时挡住毒雾推进。
我蹲下,把碧蚕蛊从皮下唤出。它浮在掌心,通体金光。我让它悬在头顶,金光向下洒落,罩住我们三人。毒雾碰到光晕,发出轻微的嘶声,像水滴落在热铁上。
“撑住。”我对它说。
这不是命令,是请求。我知道它也在消耗。
我指挥另外两只蜈蚣蛊爬上墙壁,沿着蚁蛊探过的路线前进。它们找到铜管交汇点,开始用口器啃噬。金属被腐蚀的声音很轻,但我能感觉到那根管子在松动。
头顶又传来响动。
我抬头。一块更大的岩石正在脱离岩壁,边缘已经悬空。它一旦落下,会直接砸穿我们现在的位置。
“快!”我说。
蜈蚣蛊加快动作。金光下的毒雾开始出现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周大度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
“别让蛊离你太远。”他说,“这机关有反噬机制,要是主蛊耗尽力气,你会被抽干。”
我知道。但我不能停。
蚁蛊传来最后的信息——铜管即将断裂。我集中精神,让所有能动的蛊虫同时发力。蜈蚣蛊咬断节点的瞬间,七处喷口同时一滞,毒雾流量骤减。
可就在这时,头顶的巨石终于坠落。
我来不及反应。吴明道猛地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周大度拉着我们往侧边滚。石头砸下来,震得整个通道都在抖。尘土和碎石雨一样落下,有一块擦过我的后背,火辣辣地疼。
等烟尘稍散,我发现我们被困在了一个更小的空间里。前后通道完全被堵死,只剩下头顶一道狭窄的裂缝,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空气浑浊,毒雾虽然减弱,但还在缓慢渗出。
碧蚕蛊的金光暗了一圈。
“它撑不住多久。”我说。
吴明道坐起来,嘴角有血。他没擦,只是看着我:“你还有多少蛊能用?”
“五只。”我说,“加上碧蚕蛊,六只。”
“不够。”周大度低声说,“这地方还在动。刚才那一下不是结束,是预警。”
他说完,地面又震了一下。比之前轻微,但持续时间更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移动。
我摸出断剑,插进地面裂缝。剑身没入一半,嗡的一声轻响。我握住剑柄,把残绳缠在手腕上,另一端连向碧蚕蛊。蛊虫顺着绳子爬上来,金光顺着金属传导,瞬间增强。
毒雾被逼退了一段距离。
“有用。”吴明道说。
“只能维持几分钟。”我说,“它在耗本源。”
周大度盯着那道顶上的裂缝。“我们得往上走。这里守不住。”
“怎么上去?”吴明道问,“没梯子,没借力点。”
我抬头看。裂缝大概两米高,岩壁光滑,没有落脚处。但上面隐约能看到一层横梁,可能是支撑结构。
“蛊能爬。”我说。
我召回三只蜈蚣蛊,让它们顺着岩壁往上攀。它们用口器在石头上凿出小坑,一只接一只地搭成链状。最后一只趴在最上面,尾巴勾住横梁。
“我能上去。”我说。
“你上去干嘛?”吴明道问。
“找出口,或者找机关总枢。”
周大度摇头:“太险。万一上面也有陷阱?”
“我们没得选。”我说。
我正要起身,碧蚕蛊突然剧烈震动。金光猛地收缩,又爆发一次强光。毒雾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开始旋转,朝着某个方向汇聚。
“不对。”周大度站起来,“这不是机关残留……这是活的。”
吴明道盯着那团旋转的雾。他慢慢抽出飞剑,握在手里。
“它在呼吸。”他说。
我也感觉到了。那股毒气不是无序扩散,而是有节奏地起伏,像肺叶在张合。每一次收缩,都让碧蚕蛊的光芒更弱一分。
我抓紧断剑。剑柄沾了汗,有点滑。
“你们两个,靠紧点。”我说。
我把碧蚕蛊收回皮下,所有辅蛊归袋。然后我咬破手指,把血涂在剑身上。血顺着古老纹路流进缺口,七道锁痕同时发烫。
剑嗡鸣了一声。
我举起它,对准那团旋转的毒雾。
“要么开,要么关。”我说。
剑尖指向雾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