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口一紧，碧蚕蛊在布袋里剧烈震动，不是攻击前的躁动，而是一种低频率的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同类的气息。我抬手按住胸口，它又轻轻跳了一下，方向是山下。
“不对。”我说。
吴明道正把最后一张符收进布袋，闻言抬头：“怎么？”
“蛊虫有反应，但不是敌情。”我看向洞口，“它在找东西，或者……被什么东西吸引。”
周大度靠在石壁上没动，声音还有点哑：“你能分清？”
“能。”我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臂。昨晚试三叠蛊势留下的麻木感已经退了，经络通畅，“以前它只会冲出去咬人，现在能分辨气味、温度，甚至毒性的种类。刚才那一下，像闻到同类蛊毒的味道。”
吴明道皱眉：“山下有人中蛊？”
“可能是。”我走到洞口往外看。天光已亮，雾散得差不多了，远处村舍轮廓清晰。刚想再说话，就听见脚步声杂乱，几个人影从林子里冲出来，跌跌撞撞往这边跑。
带头是个老头，五十多岁，裤腿撕了一半，脸上全是汗。他看见我们，直接扑跪在地上。
“救救我儿子！求你们救救他！”他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全，“他已经三天没醒，脸发青，身上长黑纹，村里的郎中说治不了……有人说是中了邪，可我儿只是去后山捡柴，怎么会……”
他后面跟着两个壮年男人，抬着一副简易担架，上面躺着个少年，脸色灰白，嘴唇发紫，脖颈和手臂上爬着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吴明道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走过去蹲下，伸手探他额头。不烫，但皮肤冰凉，像是死了很久的人。
我解开他衣领，那些纹路是从锁骨往下蔓延的，走势不像自然中毒，倒像是被人用针一点点扎进去的。
“你最后见他清醒是什么时候？”我问老头。
“前天早上，他说去后山拾枯枝，中午没回来。我们找到他时，他就躺在林子边，一动不动。”
我闭眼，掌心轻压在少年胸口，默念《蛊经》里的引蛊诀。碧蚕蛊在我体内缓缓游动，顺着经脉滑到指尖，一丝金光若隐若现。
空气中有股极淡的腥味，混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一般人闻不到。但我能感觉到——那是蛊引残留的味道。
“是迷魂藤蛊。”我睁开眼，“常出现在阴湿林地的陷阱里，沾上就会昏迷，毒素慢慢渗入心脉。如果没人解，七日内必死。”
老头一听，眼泪直接掉下来：“真能救？真能救啊？”
“我能试试。”我说，“但你要答应我，等他醒了，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片林子。”
老头拼命点头：“我说！全说！
我回头对吴明道：“帮我守着，别让人靠近。”
吴明道立刻站到一边，手按在布袋上。周大度撑着石头站起来，虽然脸色还是差，但眼神稳了。
我把腐心蛊取出来，它比昨天活跃了些。轻轻放在少年眉心，它立刻贴住皮肤，开始吸附表层毒素。少年眉头微微抽动，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
接着我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蛊经》里的“解络三式”。第一笔落下，金光闪现；第二笔勾连经络；第三笔点在少年膻中穴，碧蚕蛊的金光顺着我的血线渗入他皮下。
他身体猛地一抖，四肢抽搐起来。
“别碰他！”我喝住想上前的老头，“毒正在往外排！”
金光在他皮肤下游走，像细小的蛇在爬行。那些青黑纹路一点点变浅，最后从指尖、脚趾排出黑色黏液。腐心蛊吸完毒气，外壳发黑，我赶紧收回。
约莫半炷香时间，少年喉头滚动，睁开了眼。
他第一反应是呛咳，然后挣扎着想坐起来。老头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爹……”少年声音嘶哑，“我……我在林子里看到个坑，底下有草绳缠着黑藤，我去拉，就被刺了一下……”
我跟吴明道对视一眼。
“果然是人为设的。”我说。
周大度低声插了一句：“毒素走向太规整，不是自然感染，是驯养过的蛊藤。”
我没接话，擦掉指尖血迹，收好碧蚕蛊。救人耗了些力气，但没到脱力的程度。比起昨晚强行打通三焦经，这次施术顺畅多了。
老头带着儿子磕头谢恩，后面村民也围上来，有人提着篮子，里面是干粮、水囊、草药包，还有一双厚实的草编护膝。
“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您收下吧！”一个妇女把篮子塞给吴明道，“要不是你们，孩子就没了。”
吴明道接过，转头看我：“我们接下来还要进山，带些吃的也好。”
我点头。周大度坐在一旁，默默翻看村民送来的旧山图。纸很破，边角烧焦了，但能看出几条山路和标记点。
“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图上两个红点，“最近牲畜失踪的地方，都在后山这一带。”
我走过去蹲下看他指的位置。两点之间连线，正好穿过少年中毒的林子。
“不是巧合。”我说。
吴明道把符袋系紧，站到院中：“既然有人在山里布蛊阱，那就不能只救一个。”
周大度抬头：“你的意思是，顺藤摸瓜？”
“不止。”我看着山图，“迷魂藤蛊需要定期喂养活物血气，设阵的人一定在附近有落脚点。我们白天巡查，晚上蹲守。”
老头听到这话，脸色变了：“你们……还要回去？那地方邪门，夜里常听见哭声，牛羊都不敢往那边走……”
“正因为邪门，才要去。”吴明道说，“你儿子中的是蛊，不是鬼。”
村民陆续离开后，我们三人留在院子里。阳光照在泥地上，干得发白。我拿出《蛊经》，翻到最后几页空白处，用指甲在纸上划了三条线。
“三叠蛊势，第一步控蛊，第二步借符生风，第三步合劲破障。”我说，“昨晚练的是符与蛊的配合，今天可以试试加进地形判断。”
吴明道点头：“我可以画一张追踪符，配合你的感应蛊，锁定毒素源头。”
周大度把山图铺在地上，用小石子压住四角：“我虽然伤没好利索，但还能辨阵痕。要是真有蛊阱，肯定留下痕迹。”
我收起书，看向后山方向。林子静悄悄的，没有风。
吴明道背上行囊：“出发吗？”
“再等两小时。”我说，“太阳到头顶时，阴气最弱，适合查阵。”
周大度喝了口水，靠在墙边闭眼调息。吴明道检查符纸，我则把碧蚕蛊放回布袋，手指轻轻拍了拍。
它安静地趴着，像睡着了。
但我知道，它在等下一个信号。
院外传来狗叫，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年轻村民冲进来，脸色发白：“秦师傅！后山……后山又有人晕倒了！就在昨天那个坑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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