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住周大度时，书页还在发烫。他回头，眼神一紧，立刻退到我身边。我们背靠背站着，四周林子静得反常，连鸟叫都没有。

《蛊经》上的山魈图还在眼前。头大如斗，眼红如血，爪子抓着符文石碑。下面那句“遇魈勿战，避其锋，断其引”像刀刻进脑子里。

我没来得及说完，前方树影猛地一晃。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地面落叶炸开，一道黑影从林中冲出，速度快得看不清身形。

是山魈。

它比人高两倍，浑身长毛漆黑，脸上只有两个血洞似的眼眶。嘴咧到耳根，露出獠牙。右爪直接朝我脑袋拍下，掌风压得我胸口发闷。

我滚向左边，肩膀撞在地上。周大度甩出一张黄符，打在山魈胸口，轰地炸出一团火光。可那家伙只是顿了一下，皮毛都没烧焦。

“皮太厚！”周大度低吼，“雷火阵只能挡三息！”

我翻身站起，右手按在心口。碧蚕在丹田里躁动，但我不再硬压它。我闭眼，顺着肺经往下引，像水流过河床那样，轻轻带它走。

皮肤下的金线开始移动，从胸口滑向手臂。暖流顺着血脉往下淌，我能感觉到它的轨迹。

山魈转头扑向周大度。他左臂中毒，动作慢了半拍，被一爪扫中肩头，整个人飞出去撞在树上。

我睁眼，掌心金光一闪。碧蚕飞出体外，化作一道金线直射山魈双眼。

它发出一声嘶吼，抬手挡脸。金光刺入眼眶，它踉跄后退几步，低头喘气。

就是现在。

我左手贴地，默念《蛊经》里的召蛊口诀。潮湿的泥土里钻出一只青鳞蛊，爬到我指尖。我把它弹向山魈脚踝，小虫立刻咬住毛皮，往伤口里钻。

山魈抖了下腿，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抬脚踩碎了青鳞蛊。

“没用。”周大度撑着树站起来，嘴角有血，“这种低阶辅蛊伤不了它。”

我咬牙。刚才那一击已经耗了不少力气，右臂金线又开始泛红。强行驾驭王蛊的后果正在回来。

山魈再次冲来，这次目标是周大度。它举起双爪，准备把他按在地上撕开。

我来不及多想，把体内气息全压向肺经末端。碧蚕顺着经脉游到掌心，我猛地推出。

金光炸开，正面撞上山魈胸口。冲击力让它后退三步，地面被踩出两个深坑。

但它没倒。

我喘着气，冷汗顺着额头流下。这东西根本不怕痛，也不怕伤。它就像被人操控的傀儡，只知道杀。

“断其引……”我突然想起那句话。

引什么？是谁在控制它？

我盯着山魈脖子后面，那里有一道暗红色的印子，像是烧出来的符文。位置正好在颈椎下方。

有人种了控魂蛊。

我从布袋里摸出一只腐心蛊。这是我在祖宅后山养的，专吃腐肉，能钻进活物体内找东西。

我把它放在地上，低声念咒。小虫立刻朝着山魈爬去，伪装成受伤的毒虫，在落叶间扭动。

山魈一脚踩空，腐心蛊趁机爬上它的脚踝，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几秒后，我感觉到腐心蛊传来的反馈——里面有另一个蛊虫，黑色，像钉子一样扎在脊柱上，不断释放阴气。

果然是被人操控。

“周大度！”我喊，“打它后颈！那里有符印！”

他抬头，眼神一凛，立刻从符袋里抽出一张镇魄符。但他左手中毒，画符的手法慢了一拍。

山魈察觉到异常，转身朝我扑来。我往后跳，却被树根绊倒。它一爪拍在地上，离我脸不到十厘米。

我闻到它嘴里腐臭的气息。

就在这时，周大度的符纸终于完成。他咬破手指，在符上画最后一笔，用力甩出。

镇魄符贴中山魈后颈，红光一闪，渗进皮肤。

山魈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身体剧烈抽搐，四肢僵直。它身上的毛一根根竖起，像是被电流穿过。

腐心蛊趁机咬向那个黑色控魂蛊。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阴气反噬，腐心蛊当场爆裂，但它带回了一丝残息——那种味道，和邪教老妪用的黑雾一模一样。

我立刻召回碧蚕。金光收回体内，我瘫坐在地，呼吸急促。

山魈跪了下来，双手抓着头，喉咙里发出混乱的嘶吼。它的眼神不再完全猩红，偶尔闪过一丝清明。

但它还没倒。

周大度靠在树上，脸色发白。他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力气，左臂黑气已经蔓延到肩膀，皮肤开始龟裂。

“不能再打了。”他说，“它快挣脱符印了。”

我知道他在说真话。

山魈的身体开始颤抖，肌肉鼓胀。镇魄符的光芒越来越弱。它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锁定我们。

我抹掉嘴角的血，从背包里拿出《蛊经》。书页自动翻动，停在一页新的图上——是一只断角的牛妖，旁边写着：“以血破障，借势制敌。”

我明白了。

不是要杀死它，是要让它失控。

我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然后把碧蚕逼到手掌中央，让金光与血混在一起。

山魈站起来了。

我猛地将手拍在地上。

金光顺着地面蔓延，形成一个短暂的光圈。山魈踏进来的一瞬间，我引爆体内气息。

轰！

强光炸开，正中山魈右膝。它整条腿一弯，膝盖骨发出碎裂声，整个人重重跪地。

周大度抓住机会，甩出最后一张定身符。

符纸贴中额头，山魈怒吼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被死死压住。它瞪着我们，眼中充满恨意，最终转身踉跄逃进密林，消失在树影深处。

林子里安静下来。

我趴在地上，喘得像跑了十里路。右臂的金线彻底褪成淡黄，皮肤发烫。碧蚕回到丹田，蜷缩着不动。

周大度靠着树坐下，抬手擦掉嘴角的血。他左臂黑气比之前更重，手指已经开始发紫。

“它不是野妖。”他声音沙哑，“有人在用控魂蛊驱使它。手法和邪教一样。”

我点头，手里还攥着《蛊经》。书页上的山魈图渐渐淡去，但那句“断其引”还在。

这不是偶然袭击。是有人知道我们要回村，提前派山魈来截杀。

我抬头看向山魈逃走的方向。雾气深处，树枝还在晃动。

突然，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山魈。

是人。

脚步很轻，踩在枯叶上几乎没有声音，但从节奏看，是在靠近。

周大度也听见了。他抬起没中毒的右手，慢慢摸向符袋。

我没有动。太累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脚步声停在二十米外。

一道身影从树后走出。

男人穿着旧夹克，背着一把短剑，脸上有道疤。他看着我们，又看看地上的战斗痕迹，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蛊经》上。

他开口了。

“你们刚才是不是打了一只黑毛怪物？”

第12章：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