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路德感到一阵战栗般的兴奋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赌对了。依恩并不介意他看到，甚至……可能正是为了让他看到。

“那么，”路德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沙哑，他再次靠近，这次几乎将依恩困在了书桌和高背椅之间狭小的空间里，“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再仔细‘观察’一下？不用隔着锁孔？”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试探，紧紧锁住依恩灰色的眼眸。他在等一个明确的信号，一个允许他越过那条无形界限的许可。

依恩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仰起头，靠在椅背上，这个姿势让他脆弱的喉结完全暴露在路德的视线下。他的目光平静地与路德对视着，那灰色的深渊里仿佛有漩涡在缓慢转动，吸引着人沉沦。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声，和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危险张力。

然后，依恩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动作幅度小得几乎像是错觉，但路德捕捉到了。冰蓝色的眼眸瞬间燃起炽烈的火焰。他不再犹豫，俯下身，目标明确地向着依恩的嘴唇而去——带着惯有的侵略性和迫不及待的占有欲。

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那片冰凉的柔软时，依恩忽然抬起了手。

不是推开，不是抗拒。那只白皙修长、指甲圆润干净的手，轻轻抵在了路德的下颌，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路德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依恩。

依恩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顽劣的光芒。他抵着路德下颌的手没有用力，只是稳稳地维持着那个距离。然后，他自己微微向前倾身。

他主动吻了上来。

不是路德预想中那种激烈的、带着征服意味的唇齿交缠。这个吻很轻，很慢，起始于一个近乎试探的触碰。依恩的唇比看起来要柔软，带着一丝凉意，像初冬清晨凝结在花瓣上的薄霜。他只是轻轻贴上路德的嘴唇，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感受那上面的温度和纹路。

路德浑身一僵，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依恩主动吻他？这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和剧本。随即，一股更猛烈的兴奋和征服欲汹涌而来——他要反客为主，要加深这个吻，要将依恩那点可怜的主动权碾碎！

他刚想动作，依恩却仿佛预知了他的意图，抵在他下颌的手微微用力，同时自己的唇向后撤开了一点点，恰好避开了路德追击的势头。

路德扑了个空，只碰到一点残留的凉意。他有些恼火地看向依恩，却撞进一双带着清晰戏谑和掌控意味的灰色眼眸。

依恩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向前，又一次轻轻吻上路德的唇。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甚至还带着一丝极轻微的吮吸。但就在路德忍不住想要回应、想要攫取更多时，他又一次灵巧地退开了。

如此反复。

依恩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垂钓者，而路德则是那条被诱饵撩拨得心痒难耐、不断试图吞钩的鱼。每一次轻触都短暂而克制，每一次退开都恰到好处地挑动着路德更强烈的渴望。路德试图抓住他，加深亲吻，但依恩总能用那只看似纤细无力的手，或是一个微妙的偏头，轻易化解他的攻势，将节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路德开始感到焦躁。这种被引导、被控制的感觉，与他在性事中习惯的侵略和征服截然不同。它带来一种奇异的屈辱感，但混合着被依恩如此“对待”的、病态的兴奋。他冰蓝色的眼睛因为欲望和挫败而微微发红，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依恩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他灰色的眼眸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那张精致如人偶的脸上，除了惯有的冰冷，还多了一丝专注的、近乎艺术创作般的投入。他的吻始终轻而缓，如同羽毛拂过，却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撩拨在路德最敏感的心弦上。

慢慢地，路德放弃了强硬的掠夺。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跟随依恩的节奏。当依恩的唇轻触过来时，他会微微迎上去；当依恩退开时，他会下意识地停顿，等待下一次的靠近。一种诡异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尽管这默契的缰绳完全握在依恩手中。

吻逐渐加深，但主导权从未易手。是依恩在缓慢地开启唇缝，允许更深入的接触；是依恩的舌尖率先探出，带着清凉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扫过路德的唇线；也是依恩，在路德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回应时，不紧不慢地引导着纠缠的力度和方向。

这个吻变得绵长而黏腻，带着唾液交换的细微水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路德闭着眼，沉浸在这种被完全掌控的、前所未有的亲密之中。他能尝到依恩口中残留的、极淡的酒味和自己之前喝下的药水的微苦，混合成一种独特而令人沉迷的气息。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撑在了依恩椅子两侧的扶手上，将依恩完全笼在自己的身影之下，但心理上，他感觉自己才是被禁锢、被品尝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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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维尔德执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密封的卷宗。他显然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脚步顿在门槛处，冷峻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他的目光扫过书桌前姿势暧昧的两人，掠过路德撑在扶手上、肌肉紧绷的手臂，掠过依恩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嘴唇，最后落在两人之间那道尚未完全断裂的、在台灯光线下隐约反光的唾丝上。

空气仿佛彻底冻结了。

路德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要直起身，拉开距离。但依恩的动作更快。

就在维尔德出现、路德分神的电光石火之间，依恩原本抵在路德下颌的那只手，忽然向上移动，轻轻扶住了路德的后脑勺。不是推开，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道，将路德的头按向自己的颈侧。

同时，依恩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食指竖在唇边，对着门口的维尔德，做了一个清晰而优雅的“噤声”手势。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慌乱或尴尬，仿佛只是被打断了一场无关紧要的私人谈话。然后，他微微侧过头，嘴唇几乎贴着路德的耳朵，用那种路德从未听过的、极其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沙哑慵懒的语调，轻声说道：“把文件放在那边的桌子上就好，维尔德。”

那声音像羽毛搔刮着路德的耳膜，温柔得近乎诡异，与他平日冰冷命令的语气判若两人。路德甚至能感觉到依恩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动和脖颈动脉的搏动。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强烈的嫉妒，瞬间冲上路德的头顶。这种语气……依恩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哪怕是地下室里最意乱情迷的时刻，依恩的声音也总是带着命令、嘲讽或压抑的喘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温柔得近乎……宠溺？即使明知道这“温柔”很可能是表演给维尔德看的，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和示威，路德依然感到了难以遏制的暴躁。

他被按在依恩的颈侧，鼻尖充斥着依恩身上清冷的熏香和皮肤温热的气息。他能看到那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喉结因为刚才的亲吻和说话而微微滚动。一种想要破坏、想要留下印记、想要宣示所有权的冲动，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他张开嘴，毫不犹豫地，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在了依恩的喉结上。

不是亲吻，不是舔舐，而是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的啃咬。力道控制得恰好，足以留下清晰的齿痕和痛感，但又不至于真的咬破皮肤。

依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扶在路德后脑的手微微收紧，指尖陷入了路德灰蓝色的短发中。

路德等着依恩的怒意，等着他可能的斥责或惩罚。他甚至有些期待。

然而，依恩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路德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揉动——是依恩的手，正在揉他的头发。

同时，依恩那温柔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清晰地传入路德和门口维尔德的耳中：“……不乖。”

两个字。轻飘飘的，甚至带着点亲昵的责备。仿佛路德不是咬了他的要害，而只是弄皱了他的衣领。

路德僵住了。一股更复杂的情绪淹没了他——愤怒、屈辱、被当成宠物对待的羞恼，以及……一种更深层的、被这种异常互动方式所取悦的病态兴奋。

维尔德站在门口，脸上的凝滞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便恢复了平日的刻板与漠然。他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径直走到书房一侧的小圆桌旁，将手中的卷宗放下，然后转身，向依恩的方向微微躬身，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整个过程，他再没有看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