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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圣殿与异端共谋

门在路德身后关上的那声闷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教堂空旷的回廊中漾开几圈涟漪,旋即被更深的寂静吞没。路德·奥德里克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刚才被掐出印痕的掌心,右手则缓缓抬起,用指尖擦过自己的下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酒液的微涩,以及某种更隐晦的、属于依恩·克莱斯特的冰冷气息。

他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亢奋的光芒,那光芒深处是猎物被挑衅后的暴怒,是窥探到主人隐秘一面的狂喜,是一种扭曲的、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征服欲。依恩知道他在看。那个舔舐杯沿的动作是赤裸裸的表演,一场专为他路德·奥德里克设计的、渎神而病态的独幕剧。

“呵……”一声低哑的笑从他喉间挤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整理了一下总执事制服的领口,挺直脊背,将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一丝不苟地收拢进那副惯有的、漫不经心又带着讥诮的面具之后。游戏还在继续,而他这条“疯狗”,刚刚被主人用一根全新的、更精致的锁链,轻轻拽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柏林陷入了一种湿冷粘稠的宁静。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浸透了煤烟和未言之罪的破布,牢牢覆盖着城市的尖顶与巷道。圣尼古拉斯教堂的钟声每日准时响起,穿透雾气,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压抑。教会内部关于阿尔卑斯行动失败的议论如同地下暗河,表面平静,深处却涌动着不安的潜流。

路德按照依恩的命令,开始着手“梳理”达米安组织残留的线索,并“留意”教会内部的风吹草动。这项工作赋予了他一定的行动自由,至少可以在维尔德的“陪同”或“监视”下,出入审判庭的档案室、临时羁押室,甚至偶尔前往下城区的几个仍被严密监控的联络点。

他表现得异常高效且合作。那些曾是“兄弟”的达米安旧部,在他冰冷精准的指认和残酷高效的审讯手段下,要么彻底沉默,要么吐露出可能连自己都已遗忘的细节。路德享受这个过程——看着那些曾与他并肩(或至少表面如此)的人,在痛苦和绝望中崩溃,将他提供的零星情报拼凑成指向更深处网络的线索。这让他感觉自己在撕裂过去的某种联系,同时也在用新的“功绩”巩固眼下的立足之地。

但他真正的注意力,始终分出一缕,牢牢系在那间书房,以及书房里那个黑色长发、灰色眼眸的年轻主教身上。

机会在一个雨夜来临。雨水敲打着彩色玻璃窗,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依恩再次召见路德,这次是在更晚的时候,教堂大部分区域已陷入沉睡,只有走廊深处零星的壁火摇曳着昏黄的光。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放在书桌角的银质台灯,光线集中在摊开的文件上,将依恩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他依旧穿着白日的紫色常服,只是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及腰的黑发没有束起,如同光滑的墨色瀑布披散在肩头背后,几缕发丝垂落在他专注的侧脸旁。他正在批阅一份关于北部教区税收的冗长报告,修长的手指握着羽毛笔,偶尔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路德站在书房中央,耐心等待着,目光毫不避讳地流连在依恩身上。从那双低垂的灰色睫毛,到挺直的鼻梁,再到颜色浅淡、此刻微微抿起的嘴唇。他想起那个夜晚,这双唇是如何沿着他喝过的杯沿,缓慢而细致地舔舐的。一股热流悄然窜过他的下腹。

“达米安在城西的最后一个秘密仓库,确认已经废弃。”路德开口,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里面清理得很干净,但地窖的灰烬里找到了这个。”他将一个用布包裹的小物件放在书桌边缘——那是一枚烧得变形、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兽首形状的金属纽扣,边缘有特殊的锯齿纹路。

依恩终于抬起头,灰色的眼眸扫过那枚纽扣,又落回路德脸上。他没有去拿,只是微微颔首:“‘狼吻’。达米安核心卫队的标识。看来他们撤离得很从容,还有时间销毁大部分痕迹。”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失望,“其他方向呢?”

“南边的码头区,有几个生面孔在打听‘便宜货’,行话是指从东法兰克来的‘特殊商品’。用词和打听的方式,和达米安过去的渠道有重叠,但更谨慎。”路德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书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能闻到依恩身上那股清冷的熏香,混合着旧羊皮纸和一点点墨水的味道。“需要派人盯紧,还是……直接‘清理’?”

依恩放下羽毛笔,身体向后靠进高背椅中,与路德带着侵略意味的靠近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他灰色的眼睛在台灯的光晕下,像两颗冰冷的琉璃珠。“盯着。看看能引出什么。达米安不会完全切断这些线,他需要资金,也需要耳目。”他顿了顿,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至于教会内部……有什么‘杂音’吗?”

路德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杂音?当然有,我的主人。霍夫曼主教似乎对上次枢机团会议上您对我的‘破格任用’依旧耿耿于怀。他最近频繁接见几位来自南部教区、同样以‘保守’和‘重视出身’闻名的同僚。酒窖的仆役说,他们谈话时,偶尔会提到‘年轻人’、‘激进’、‘传统’之类的词。”他冰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依恩,捕捉着他脸上最细微的变化,“当然,这些都只是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当不得真。不过……我恰巧也‘偶遇’过霍夫曼主教的书记官,那位先生似乎对审判庭近期的一些‘开支’和‘行动伤亡比例’特别感兴趣。”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告密和挑拨,但路德说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邀功的意味。他就是要让依恩知道,他这条“猎犬”不仅会撕咬外敌,也能嗅出内部的腐肉。

依恩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路德说的只是明日天气可能转阴之类无关紧要的消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路德,看了足有十几秒,那审视的目光让路德几乎要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霍夫曼主教是教会基石,德高望重。”依恩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他关心教会的开支和信徒的安危,是分内之事。至于同僚间的交流……再正常不过。”他话锋忽然一转,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光,“倒是你,奥德里克,对这些‘杂音’似乎格外上心。怎么,是担心你的新位置坐不稳,还是……在为自己寻找下一个可以背叛的‘价值’?”

这话语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路德最敏感的神经。空气瞬间紧绷。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更急了。

路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扩大,变得愈发灿烂,也愈发扭曲。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倾了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交换呼吸。“下一个可以背叛的‘价值’?”他重复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黏稠的恶意,“主人,您这话可真让我伤心。我现在所有的‘价值’,不都系在您身上吗?我的命,我的职位,我这条还能用的胳膊……甚至,”他冰蓝色的眼睛狎昵地扫过依恩敞开的领口,“我偶尔能尝到的一点……‘甜头’。离开您,我还能去哪里?达米安那里?恐怕他更想把我剥皮抽筋。”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依恩的反应。但依恩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一缕黑发滑过肩头,灰色的眼眸依旧深不见底。

“甜头?”依恩轻轻重复这个词,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但路德听出了其中隐藏的嘲弄,“你是指……那杯酒?”

来了。路德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等这个话题,已经等了好几天。

“酒当然不错,”路德舔了舔嘴唇,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捕猎者的光芒,“但我说的‘甜头’……是别的。比如,那天我离开的时候,不小心从锁孔里看到的……一些小把戏。”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依恩的表情。

依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有惊讶,没有羞恼,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躲闪。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路德,仿佛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这种平静反而激起了路德更强的表现欲和破坏欲。他几乎是贴到了依恩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对方冰凉的耳廓,用气声说道:“我看到您……拿起我喝过的杯子,用舌头……沿着我嘴唇碰过的地方,舔了一下。”他每个字都吐得很慢,带着淫靡的暗示和得寸进尺的挑衅,“尊敬的主教大人,原来您还有这种……癖好?喜欢品尝叛徒留下的口水?”

说完,他退开一点,好整以暇地看着依恩,期待从他脸上看到被揭穿的怒意,或者至少是一丝失控的裂痕。

然而,依恩只是微微眨了眨眼。然后,他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一个冰冷的、讥讽的笑,也不是他平日那种高高在上的、带着残忍愉悦的表情。那是一个很浅、很淡,甚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慵懒和许可意味的笑。如同坚冰最表层被阳光短暂吻过,瞬间融化的一丝水痕,虽然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过。

“观察力不错,我的总执事。”依恩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比刚才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看来,那天给你的教训,还没让你学会非礼勿视。”

他没有否认。甚至,他的态度近乎……承认和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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