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德快速翻阅着，冰蓝色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这才是真正的宝藏！依恩·克莱斯特的野心、算计、乃至他内心深处对黑暗知识的兴趣，都在这本笔记中若隐若现。他继续向后翻，在笔记的后面部分，发现了一些关于阿尔卑斯山脉那座隐秘山谷的额外注释和推测，似乎是依恩自己研究地图后添加的。其中一行字引起了路德的特别注意：

“……‘黯影钥石’或需特定血脉或精神共鸣方可激活，强行使用恐遭反噬……达米安之目的，或许并非宝藏本身，而是其下的‘源典’……”

源典？路德皱起眉头，这是什么？笔记中没有更多解释。

他将笔记小心地放回原处，又拿起那几封密信。信上的密文他并不认识，但其中一封信的末尾，有一个他熟悉的标记——那是一个简化的蛇，是达米安·法克纳私下使用的个人印记！

达米安竟然还在和依恩通信？！虽然用的肯定是极其隐秘的渠道和密文，但这意味着什么？达米安在计划什么？依恩又在盘算什么？路德感觉一个巨大的谜团在眼前展开，而自己似乎只是这个谜团中的一枚棋子。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将信件原样放好，最后将目光投向那个金属小盒。他尝试着再次打开它，但无论他如何尝试按压那些微小的凸起，盒子都纹丝不动。看来没有对应的咒语，或者特定的方法，根本无法开启。依恩显然已经掌握了方法，或者有能够开启它的人。

时间紧迫，路德不敢再多做停留。他仔细地将一切恢复原状，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但更多的，是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极度兴奋的情绪。他窥探到了依恩·克莱斯特秘密的一角，发现了达米安与依恩之间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联系。这信息是危险的，但也可能是他摆脱控制、甚至反客为主的绝佳筹码。

然而，他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他需要消化这些信息，需要等待更好的时机。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保自己在依恩面前不露出任何破绽。

第二天，依恩带着一身雨水的湿气和疲惫返回。他直接进入了书房，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路德像往常一样，恭敬地汇报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暗中却仔细观察着依恩的神色。

依恩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不同，依旧是那副冰冷、疏离、掌控一切的模样。他听着路德的汇报，偶尔给出简洁的指示，灰色的眼眸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另外，关于码头区那几个新发现的联络点，已经派人监控起来了。”路德结束汇报，状似随意地问道，“主教大人，北部教区的异端情况严重吗？是否需要我……”

“做好你分内的事，奥德里克。”依恩打断了他，头也不抬地批阅着一份文件，“北部的事情，自有负责的人处理。你的任务是达米安·法克纳和他留下的烂摊子。”

“是。”路德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思量。依恩似乎并不想让他接触教会其他层面的事务，只想将他局限在对付达米安这件事上。

就在这时，一名低级执事匆匆进来，呈上一封密封的信件。“主教大人，刚收到的，来自……‘灰雀’。”

依恩接过信件，挥退了执事。他拆开信，快速浏览着，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路德注意到，他的指尖在信纸的某个角落轻轻敲击了一下，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代表思考或紧张的小动作。

“准备一下，奥德里克。”依恩放下信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路德，“我们有客人要来了。”

“客人？”路德挑眉。

“达米安·法克纳，”依恩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近乎愉悦的弧度，“他派人送来了一份……‘提议’。”

路德的心猛地一跳。达米安果然有所动作！而且是通过这种直接的方式？他按捺住心中的波澜，问道：“什么提议？”

“他希望用他知道的、关于‘湮灭之瞳’源典的秘密，”依恩灰色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映出路德有些错愕的脸，“交换伊登·哥特弗里德的自由。”

依恩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书房密闭的空间内炸响。路德冰蓝色的眼眸瞬间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依恩。达米安竟然主动联系，而且是用“源典”的秘密来交换伊登？那个金属小盒里的地图和钥石，指向的难道不仅仅是财富和知识，还有更核心的“源典”？而依恩……他会同意吗？

“交换？”路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迅速调整情绪，露出一贯的、带着讥诮的笑容，“这倒是出乎意料。达米安·法克纳，那个视理想高于一切的家伙，终于也为了他心爱的小神父，愿意妥协了？真是感人的……爱情。”他刻意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充满了恶意的嘲弄。

依恩没有理会他的讽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源典’……如果笔记中的记载无误，那才是‘湮灭之瞳’真正的核心，记载着他们最终极的禁忌知识与力量源头。财富与普通的秘术，与之相比，不过是瓦砾与明珠的区别。”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路德听。

“所以，您打算同意这笔交易？”路德试探着问，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如果依恩同意交换，伊登被释放，达米安得到“源典”的秘密，那自己这个“了解他们”的猎犬，价值岂不是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因为知道太多而被依恩抛弃或灭口？

“同意？”依恩抬眸，看了路德一眼，那眼神冰冷而深邃，“为什么不同意？用一个已经被榨干价值、只剩下象征意义的神父，换取可能颠覆局面的关键信息，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可是……”路德上前一步，双手撑在书桌上，身体前倾，逼近依恩，“您怎么知道达米安说的是真的？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一个为了救出伊登而设下的圈套？而且，一旦伊登回到他身边，达米安再无软肋，岂不是更难对付？”

依恩对于路德的靠近微微蹙眉，但没有后退。他仰靠在椅背上，与路德对视着，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真假，自然需要验证。陷阱？只要准备充分，陷阱也可以成为猎场。至于达米安……失去了伊登这个弱点，他或许会更难对付，但也可能因为不再束手束脚，而更容易露出破绽。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锐芒：“‘源典’的价值，远超一个达米安·法克纳。如果能够掌握那股力量……”

路德看着依恩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力量的渴望，心中凛然。这才是依恩·克莱斯特的真面目，一个为了权力和知识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追逐者。与他相比，自己那点对权力和征服的欲望，似乎都显得……单纯了。

“那么，您打算如何验证？如何交易？”路德压下心中的不安，追问道。

“达米安提议，在三天后的午夜，于城外的废弃磨坊进行交换。他只身前来，带着关于‘源典’所在地和开启方法的真正确凿证据。我们释放伊登。”依恩拿起那封信，又看了一眼，“他会先出示部分证据，证明其真实性。”

“只身前来？这不可能！”路德断然道，“达米安绝不会如此天真。这肯定是个陷阱！”

“我当然知道。”依恩冷冷道，“所以，需要有人先去‘打扫’一下场地，确保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在路德身上，“而你，奥德里克总执事，正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熟悉达米安的风格，了解他可能设置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