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薄雾,安全区的平地上已响起整齐的脚步声。邱鼎杰站在临时指挥部外,看着战士们检查装备、清点物资,准备护送最后一批滞留伤员转移。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纱布下的疤痕像一道烙印,时刻提醒着他一路的牺牲与坚守。
“将军!”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沈嘉树带着五六名学生快步走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未褪的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他们中有穿长衫的文弱书生,也有裤腿还沾着泥土的青年,正是一路突围而来的燕大学生。
邱鼎杰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认出领头的沈嘉树——那个曾为实验器材执拗争执,如今却能沉稳为伤员包扎的化学系学生。“有事?”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温和的期许。
沈嘉树上前一步,双手递上一张折叠整齐的草图,纸上用炭笔勾勒着安全区的地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将军,我们几人商量过了,想为安全区做点事再走。”他的声音坚定,不复往日的青涩,“我是化学专业的,能利用安全区周边的草木、矿石,制作简易的烟雾弹、绊发式炸药,布在进山的必经之路,延缓日军追击;他们几位是土木工程系的,能帮着加固防御工事,修补栅栏、挖掘掩体,还能在营地周围设置隐蔽的陷阱。”
邱鼎杰瞳孔微缩,伸手接过草图。指尖抚过粗糙的纸页,上面的陷阱设计图详尽到令人惊叹:翻板陷阱下标注着尖木的间距,绊索与炸药的连接方式清晰明了,甚至还画了加固后的栅栏截面图,用石块与夯土混合的结构比现有工事更具抗冲击性。他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学生们,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不过数日,这些曾在突围路上瑟瑟发抖、需要战士们用身体护住的少年,眼中早已没了往日的惶恐与怯懦。沈嘉树的手指上还沾着碘酒的痕迹,却稳稳地指着草图上的隘口:“这里是进山的唯一通道,两侧是悬崖,我们可以在路面下埋设触发式炸药,用藤蔓做绊索,日军一旦踏入,就能引爆;另外,安全区的医疗帐篷和物资库都比较简陋,土木工程系的同学说,用附近的石块和树木加固后,能抵御炮弹碎片的冲击,还能防止坍塌。”
“还有这个!”一名戴眼镜的土木工程系学生递上一卷麻绳和几块打磨过的石块,“我们发现安全区的栅栏不够坚固,用麻绳将石块捆成配重,固定在栅栏内侧,能增强抗冲击力;还能在栅栏外挖掘浅沟,沟底埋设削尖的木刺,延缓步兵推进速度。”
另一名瘦高的化学系学生补充道:“将军,我们还能制作简易的信号弹,用硫磺、硝石和布料混合,点燃后能发出红色烟雾,一旦发现日军,能及时预警。这些东西材料都能在附近找到,不需要额外消耗部队的弹药。”
邱鼎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他想起突围路上,这些学生躲在战士身后瑟瑟发抖,想起他们第一次扔手雷时苍白的脸色,想起他们曾是连血都不敢看的读书人。而此刻,他们主动站出来,用所学的知识守护这片临时的净土,眼神里的坚定与担当,竟让他有些恍惚——这哪里还是需要人庇护的少年,分明是已然成长起来的华夏脊梁。
“好小子们!”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赞叹,李虎带着几名战士快步走来,脸上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将军,您听听!这些学生们太厉害了!”一名年轻战士攥紧拳头,声音里带着哽咽,“想当初,我们还想着拼了命也要护住他们,没想到现在,他们竟能反过来保护我们!”
“是啊将军!”另一名战士拍着大腿,眼中闪着泪光,“这些娃子们长大了!知道用学问报国了!有他们在,咱们华夏就有希望!”
战士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学生们手中的草图和简易器材,脸上的疲惫被激动取代。他们一路浴血奋战,守护的不仅仅是一条条年轻的生命,更是国家的未来与希望。如今,这份希望已然生根发芽,少年们用知识化作武器,用勇气回应守护,让所有的牺牲都有了最珍贵的回响。
邱鼎杰的眼眶微微发热,他抬手按了按左臂的伤口,疼痛感在此刻竟化作一股暖流。他望着眼前一张张年轻却坚毅的脸庞,声音低沉而有力:“好!我答应你们!”
他转头对李虎吩咐道:“调拨两名熟悉地形的战士配合他们,注意安全,一切以保护学生为前提。另外,找几支备用步枪来,让战士们教教他们基本的射击要领——既然要守,就得让他们有自保的能力。”
“是!将军!”李虎大声应道,转身对学生们露出赞许的笑容,“走!先教你们打枪,再去布置工事!”
枪械实训,书生砺刃
临时靶场设在安全区后方的空地上,战士们搬来几块厚重的木板作为掩体,又在百米外竖起了用稻草捆成的靶标。李虎拎着五支步枪走来,枪身虽有些磨损,却擦拭得锃亮。他将步枪分给学生们,沉声道:“这是中正式步枪,有效射程五百米,你们是读书人,脑子活,好好学,不难上手。”
沈嘉树双手接过步枪,枪身的重量远超他的预期,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一怔。他之前只在突围时见过战士们用枪,从未亲手触碰过这杀敌的武器。
“握枪要稳,左手托住护木,右手握住枪柄,肩膀顶住枪托,视线、准星、靶标要成一条直线。”一名名叫赵刚的老兵走到沈嘉树身边,耐心地纠正他的姿势,“呼吸要匀,扣扳机时别太用力,轻轻一按就行,不然枪口会偏。”
沈嘉树按照赵刚的指导调整姿势,可肩膀刚顶住枪托,就觉得有些发沉,手臂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赵刚从背后扶住他的胳膊,沉声道:“放松,别紧张,枪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驾驭它,而不是被它吓到。想想突围路上牺牲的战友,想想咱们要守护的安全区,这枪就是用来保护自己、保护家国的。”
赵刚的话像一剂强心针,沈嘉树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绪。他盯着百米外的靶标,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扣动扳机——“砰!”枪声响起,后坐力让他肩膀一麻,枪口瞬间上扬,子弹不知飞到了哪里。
“没关系,第一次都这样。”赵刚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来一次,记住,扣扳机的瞬间,视线别离开准星。”
另一边,林文轩正对着靶标反复练习瞄准。他戴着手套的手指紧紧握住枪柄,眼镜滑到了鼻尖,却浑然不觉。“准星要对准靶心下方一点,因为子弹会受重力影响下坠。”指导他的战士耐心解释道,“你是学工程的,应该懂这个原理,把它当成一次精准测量就行。”
林文轩眼睛一亮,立刻调整准星位置。他屏住呼吸,脑海中飞速计算着距离与弹道的关系,手指缓缓扣动扳机——“砰!”这一枪竟擦着靶标的边缘飞过,虽未命中核心,却已比第一次好了太多。
“好样的!有进步!”战士们纷纷喝彩,声音里满是鼓励。
学生们劲头更足了,一遍遍练习着握枪、瞄准、射击。阳光炙烤着大地,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放弃。沈嘉树的虎口被枪柄磨得发红,却依旧咬牙坚持,每一次射击都比上一次更稳、更准。他想起第一次扔手雷时的恐惧,想起战士们用身体为他们筑起屏障的模样,心中的怯懦渐渐被怒火与坚定取代——他要学会用枪,要用这武器守护自己,守护身边的人。
老兵赵刚看着学生们的进步,眼中满是赞许:“这些娃子们悟性真高,才半个时辰,就有模有样了。想当年我学打枪,练了三天才勉强上靶。”
邱鼎杰站在不远处,看着学生们在烈日下认真练习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些少年正在经历一场蜕变,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成能拿起武器保家卫国的战士。这蜕变,是战火淬炼的结果,更是家国情怀的驱动。
傍晚时分,学生们已经能基本掌握射击要领,不少人都能准确命中百米外的靶标。沈嘉树放下步枪,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这只是初步的掌握,真正的战场远比靶场凶险,但他已不再畏惧——他有知识,有勇气,还有并肩作战的战友。
“好了,枪法学到这里就够了,关键时刻能自保、能扰乱敌人就行。”李虎拍了拍手,“现在,咱们去布置工事,让小鬼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智筑防线,以学护土
学生们立刻分成两组,跟着战士们投入到防线构建中。沈嘉树带着两名化学系同学,背着行囊钻进了安全区后方的山林,寻找制作简易炸药和烟雾弹的原料。
“硫磺在火山岩附近容易找到,硝石可以从老墙根的泥土里提取,再加上草木灰里的钾元素,就能配出简易火药。”沈嘉树蹲在一块发黑的岩石旁,用小铲子刮下表面的黄色粉末,小心翼翼地装进油纸袋里,“之前在实验室做过类似的配比,虽然威力不如军用炸药,但用来制造混乱、延缓追击足够了。”
两名同学分工明确,一人用木棒捣碎晒干的艾草,收集干燥的纤维作为引信;另一人则在潮湿的墙角挖掘泥土,用纱布过滤出白色的硝石结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他们沾满泥土的手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泥土里,却没人喊累。沈嘉树看着手中渐渐积累的原料,想起突围路上战士们为了保护他们倒下的身影,眼神愈发坚定:“一定要做好,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与此同时,土木工程系的学生们正在加固安全区的栅栏。他们指挥着战士们将粗壮的原木深埋进土里,用麻绳将石块捆成厚重的配重,牢牢固定在栅栏内侧。“这样能增强栅栏的抗冲击性,日军的步兵想要突破,至少要多花半个时辰。”戴眼镜的林文轩趴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里演算着受力角度,“再在栅栏外挖一道一米深的浅沟,沟底斜插削尖的木刺,上面铺一层树枝和落叶伪装,日军一旦踩上去,要么摔倒被木刺划伤,要么就得绕道而行,正好给我们预警时间。”
战士们跟着学生们的指挥,挥着锄头挖掘壕沟,用斧头砍伐原木,忙得热火朝天。一名年长的战士看着林文轩精准地测量着木刺的角度,忍不住赞叹:“没想到这读书人的学问这么管用!以前我们加固工事全靠经验,哪知道还有这么多门道!”
林文轩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这些都是课本上学的理论,现在能用到实处,才真正有意义。”他弯腰捡起一根削尖的木刺,用力插进沟底,“角度要控制在四十五度,这样既能保证穿透力,又不容易被轻易拔出来。”
安全区的医疗帐篷和物资库也在有条不紊地加固中。学生们指导战士们用原木搭建起支撑框架,在帐篷外层蒙上厚实的帆布,再覆盖一层泥土,既能抵御炮弹碎片,又能防火。“物资库的门窗要加装横木,用铁钉钉死,再在门口设置一道简易的绊发式警报,只要有人触碰,就会牵动铃铛,提醒守卫。”一名土木工程系的学生边说边示范,将麻绳的一端系在铃铛上,另一端固定在门板内侧,“这样就算日军夜里偷袭,我们也能及时发现。”
沈嘉树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他们成功制作出了十枚简易烟雾弹和五枚绊发式炸药。烟雾弹用竹筒封装,里面装满了硫磺、硝石和木屑的混合物,点燃后能释放出大量白色烟雾,遮蔽视线;绊发式炸药则将火药装进陶罐,用藤蔓做绊索,一旦有人拉动藤蔓,陶罐就会落地破裂,引发爆炸。
“我们去把这些东西布置在进山的隘口。”沈嘉树提着装有炸药的布袋,跟着两名战士往山道走去。隘口两侧是陡峭的悬崖,路面狭窄,只能容两人并排通过,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他们将绊发式炸药埋在路面下,用泥土和落叶伪装好,藤蔓绊索则隐蔽地缠绕在两侧的树干上,高度刚好到成年人的膝盖处。“日军行军时大多成群结队,只要有人碰到绊索,就能引爆炸药,既能杀伤敌人,又能堵塞道路。”沈嘉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夕阳西下时,安全区的防御工事已焕然一新。加固后的栅栏高大坚固,壕沟与陷阱隐藏在草木间,进山的隘口布满了烟雾弹和炸药,医疗帐篷与物资库也多了一层安全保障。学生们和战士们并肩站在营地前,看着这一切,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陷阱显威,少年扬威
夜幕降临,安全区笼罩在一片寂静中。战士们轮流站岗,警惕地注视着进山的方向,学生们则躺在帐篷里,虽然疲惫,却毫无睡意,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后半夜,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日军的一支侦察小队循着踪迹,悄悄摸向了安全区。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防御薄弱,想要趁夜偷袭,抢夺物资。
小队小心翼翼地穿过山林,来到隘口前。领头的日军士兵打了个手势,队伍放慢脚步,沿着路面缓缓前行。突然,一名士兵脚下一绊,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埋在路面下的绊发式炸药被引爆!
陶罐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碎石和木屑四溅,几名日军士兵当场被炸倒在地,惨叫声划破夜空。其余的日军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有埋伏!”领头的日军军官大喊一声,刚想下令反击,却见前方突然升起一团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遮蔽了视线。那是沈嘉树布置的烟雾弹被爆炸的冲击波引燃,烟雾弥漫开来,让日军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情况。
“开枪!朝着烟雾的方向开枪!”日军军官气急败坏地喊道。枪声在隘口回荡,却因为视线受阻,根本无法瞄准目标。
安全区的守卫早已被爆炸声惊醒,李虎立刻带领战士们冲了出去,占据有利地形,对着隘口的日军猛烈射击。“兄弟们,狠狠打!让小鬼子尝尝咱们学生娃的厉害!”
沈嘉树和几名学生也迅速抄起步枪,躲在之前加固过的掩体后。沈嘉树按照白天学到的要领,左手托住护木,右手握住枪柄,肩膀顶住枪托,视线锁定烟雾中晃动的人影。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扣动扳机——“砰!”一声清脆的枪响,烟雾中传来一声惨叫,一名日军士兵应声倒地。
“打中了!沈同学打中了!”身边的学生兴奋地低呼。
沈嘉树心中一振,信心倍增。他继续瞄准、射击,虽然枪法不算顶尖精准,但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白天的实训基础,总能在关键时刻打出几枪,精准扰乱日军的阵脚。林文轩则趴在掩体后,冷静地观察着烟雾的扩散方向,时不时扣动扳机,每一枪都朝着日军可能藏匿的位置射击。
学生们的枪声虽不密集,却极具威慑力。日军在烟雾中乱作一团,既要躲避战士们的猛烈进攻,又要提防学生们冷不丁的射击,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有几名日军想要绕道攀爬悬崖,却被早已埋伏在崖边的战士用石头砸了下去;还有几名日军不小心掉进了学生们挖掘的壕沟里,被沟底的木刺划伤,疼得嗷嗷直叫。
激战持续了半个时辰,日军的侦察小队损失惨重,最终只能丢下几具尸体,狼狈地逃离了隘口。
战斗结束后,安全区里一片欢呼。战士们纷纷围拢过来,拍着学生们的肩膀,赞不绝口:“太厉害了!你们制作的陷阱简直神了!”“枪法也这么准,才练了一下午就这么厉害,不愧是燕大的高材生!”“这些娃子们真是好样的,以后咱们并肩作战,看小鬼子还敢来嚣张!”
邱鼎杰走到学生们面前,看着沈嘉树脸上的烟灰、林文轩沾着泥土的眼镜,还有所有学生眼中闪烁的光芒,声音低沉而有力:“你们用行动证明了,读书人同样能保家卫国!你们的成长,比任何胜利都更让我骄傲!”
沈嘉树和同学们相视一笑,眼中满是自豪。他们看着手中还在发烫的步枪,感受着肩膀残留的后坐力,心中已然明白:知识是武器,勇气是铠甲,而这亲手握过的钢枪,便是守护家国最直接的力量。这场战火淬炼的不仅是意志,更是让书生风骨与战士血性融为一体的成长。
晨曦再次升起,照亮了安全区的每一个角落。学生们收拾好行囊,准备继续前往西南后方。他们站在营地前,对着邱鼎杰和战士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眼神坚定而从容。
“将军,战士们,保重!”沈嘉树高声喊道。
“保重!”邱鼎杰和战士们齐声回应,目光追随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希望。
烽火连天,少年立志。这些在血与火中成长起来的青年,终将成为华夏大地的栋梁,用他们的知识、勇气与钢枪,共同撑起一片没有硝烟的天空。